风沙还没停,但我已经不能再等。
刚才那巡守举起信号牌的一瞬,我就知道麻烦来了。他们不是在找我们,是在通知别人——有人动了。这地方马上就要变成铁桶,再不走,连门洞都出不去。
我贴着墙根,手按剑柄,雷猛在我身后半步。我们俩一前一后,顺着风向挪。脚踩的是碎瓦和灰土,每一步都压着风噪的节奏,不能快,也不能慢。
风卷着清域散的粉末在空中打旋,我闭眼,用残碑熔炉里的青火温养神识。那一丝感知像针一样细,顺着地面残留的灵压往前探。巡守走过的路还留着痕迹,金丹期的威压层层叠叠,压得地气下沉。我顺着这股波动追过去,很快锁定了方向——东区废塔。
雷猛低声道:“旧指挥道,直通了望塔。”
我点头:“那就是临时收容点。钥匙不会立刻运走。”
他说得对。这种编制队伍办事有规矩,收缴的东西要登记造册,上报后再转运。中间至少留几个时辰空档。只要跟到塔外,就有机会摸清交接流程。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跟。
街上撒了清域散,神识一放出去就会被干扰。风沙也快歇了,遮蔽效果撑不了多久。我睁开眼,前方街角拐弯处,一道断墙塌了一半,露出个窄巷口。那是唯一能绕开主道的路。
“走那边。”我说。
我们加快脚步,贴着墙边冲进巷子。刚转过弯,我立刻抬手让雷猛停下。脚下泥土微颤,不是地震,是有人在地下走动。我蹲下,掌心贴地,把一丝源炁送进去。震动传回来三短一长——和之前古墟裂缝里的一样节奏。
这不是巧合。
我抬头看向雷猛,他也察觉了。我们没说话,但意思一样: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正想着,前方气流变了。
不是风,是灵力扰动。空气像水面一样泛起波纹,三道身影无声出现,堵在巷道尽头。为首那人穿灰袍,腰间挂把灵纹刀,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我体内的残碑熔炉猛地一缩。
结丹期。
不止一个。另外两个站在他左右后方,呈品字形,站位老练,显然是配合惯了的组合。
我没动,右手缓缓按住源炁剑胚。剑还在背上,但劲已蓄好。雷猛也停在我侧后,手摸上了工具包的机关扣。
灰袍人盯着我们看了两息,忽然抬手。一道灵力刃破空斩来,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我侧身避让,刃光擦着肩头划过,削断了兽皮袍的一角。我没有反击,反而高声喊:“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宫殿钥匙!”
话出口,对方动作顿了一下。
灰袍人眼神闪了闪,像是没想到我们会这么说。他没再出手,但也没放松,嘴角扯出个冷笑:“就凭你们?”
语气轻蔑,但杀意退了半分。我知道,这是机会。
“我们也只想进宫殿。”我沉声说,“不想与任何人争。”
这句话说出来,不是求饶,是试探。我想看看他们是不是也冲钥匙来的。如果是,那就还有谈的余地。如果不是……那就只能打了。
雷猛这时传音过来:“三个人,都是结丹初期,阵眼在东南角。”
我微微颔首,没看他,目光仍锁着灰袍人。体内源炁已经开始在经脉里流动,随时能爆出来。残碑熔炉的青火缓缓烧着,把刚才避开的灵力刃余韵吸进来煨了一圈,转化成一丝源炁存进丹田。
灰袍人没说话,但身后两人动了。
他们脚步一错,左手掐诀,空气中立刻浮现出符阵波动。不是完整的困阵,但已经封锁了退路。我能感觉到东南方向有一股牵引力,像是要把人往某个点拉。
果然是联手设阵。
我站着不动,手始终按在剑上。嘴上却继续说:“你们也在盯巡守?那大家目标一样。何必现在动手。”
灰袍人冷笑一声:“目标一样,实力不一样。”
他说完,右手抬起,灵纹刀出鞘半寸。刀气弥漫开来,压得巷子里的空气都沉了几分。
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让路。
但这不代表不能拖。只要拖到他们内部出现分歧,或者巡守那边传来动静,就有机会脱身。
我正想着,突然察觉不对。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跳了一下。不是警兆,是感应。我立刻改用熔炉去探周围灵气流动,发现那符阵的节点,竟然和巡守留下的威压有微弱共鸣。
就像……同源的气息。
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紧。难道这些人和巡守是一伙的?还是说,背后有同一个主使?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灰袍人忽然开口:“滚回去。别逼我们动手。”
我没动。
“你们真以为,杀了我们,就能拿到钥匙?”我说,“巡守不会把东西留在外面。他们带回据点,自然有人接手。你现在杀我,不过是替别人清障碍。”
灰袍人眼神一眯。
我说中了什么。
他没答话,但刀势缓了一瞬。就是这一瞬,我抓住机会,继续说:“我们可以各走各的路。你去你的,我去我的。谁抢到算谁的。”
“笑话。”他冷声道,“你以为这里是集市?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归墟殿的钥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那你呢?”我反问,“你就能碰?”
他沉默了一息。
然后笑了:“至少,我比你清楚代价。”
他说完,右手猛然一挥。灵纹刀彻底出鞘,一道弧形刀气横扫而来。不是杀招,是警告,直接劈在我脚前三尺的地面上。石板炸裂,尘土飞扬。
我在原地站着,没躲。
“你还想试第二次?”他问。
“你想杀我,早就动手了。”我说,“你不敢。因为你也不确定,到底是谁在幕后盯着。”
他眼神变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金属撞击的声音,从东区废塔方向传来。
三人都是一震。
灰袍人立刻回头看向那边,眉头皱起。显然,他们也在等消息。
我抓住这瞬间,低声对雷猛说:“东南角,三息内能破。”
雷猛手指已经在工具包上滑动,微型侦测器记录下了阵型节奏。只要再来一次干扰,就能找到缺口。
我又看向灰袍人:“现在,是你走,还是我走?”
他回过头,盯着我,眼神阴沉。
“你很聪明。”他说,“但聪明人死得更快。”
“那你试试看。”我说。
巷子里的风停了。
沙尘落地,空气凝固。四个人都没动,但杀机已经绷到极致。
灰袍人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凝聚出一点灵光。那是要启动阵法的信号。
我体内源炁涌至右臂,残碑熔炉开始加速焚烧。只要他一动,我就先砸碎阵眼。
雷猛也准备好了。他的工具包发出轻微咔哒声,三十六件微型法器已进入发射轨道。
就在这一刻,灰袍人忽然开口:“你们知道跟着巡守会死吗?”
“不知道。”我说,“但我知道,不跟,一定死。”
他盯着我,足足五息。
然后,他收回手,刀插回鞘中。
“行。”他说,“你可以跟。”
我愣了一下。
“但记住。”他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冰,“第一,不准靠近五十步内。第二,一旦你越界,我不只会杀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说:“条件我听到了。能不能活,看本事。”
他没再说话,转身就走。另外两人退后几步,跟着撤离。三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巷道另一端。
雷猛松了口气:“他们真走了?”
“没走远。”我说,“他们在前面等着看我们会不会犯错。”
我回头看了一眼货栈方向。风沙彻底停了,街道一片死寂。巡守的踪迹已经被清域散掩盖大半,但那股灵压残留还在。
我迈步往前走。
雷猛跟上来:“现在怎么办?”
“跟。”我说,“他们不让靠近五十步,那就六十步。他们设限,我们就绕规。”
“万一他们中途动手?”
“那就打。”我说,“老子不怕事,就怕没路走。”
我们走出巷子,前方街道空旷。巡守的脚印在清域散下若隐若现,指向东区深处。我盯着那条路,一步一步往前走。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静静燃烧。
我知道,接下来每一步,都是刀尖上跳舞。
但我必须跳。
因为钥匙在前面。
而我要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