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三个黑袍人,手没动,心却沉了。
他们站在十字路口中央,一动不动,掌心托着玉简,像在等我们过去接。
雷猛在我身后半步,呼吸压得很低。我知道他在戒备,工具包里的法器已经激活,只差一声令下。
我不急。
刚才甩掉那个铜牌探子时,我就知道,跟踪不会停。这些人是冲着源炁来的,玄机阁主那一缕源炁交出去,等于在北域扔了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
可他们不该选在这种地方动手。
街市人流未散,摊贩退得慢,还有几个修士蹲在角落赌石。真打起来,伤了旁人,引来巡守就麻烦了。
但看这三人站位,呈三角阵型,脚下踩的是灵力节点,明显不是临时起意的劫道货。
为首那人抬起脸,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他开口:“把源炁和情报交出来,饶你们一命。”
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周围人一听这话,立刻往两边退。摊子不要了,货物乱扔在地上。一个卖符纸的老头连滚带爬钻进隔壁破屋,门都没关严。
我知道,这一战躲不掉了。
雷猛先动了。
他一步踏前,背后工具包“啪”地弹开,三十多件法器飞出,全是小型攻击类——钉锤、飞锥、铁蒺藜,还有一对青铜铃铛。
这些玩意儿单独看不起眼,但组合起来就是一套控场杀阵。
法器在空中排成三列,嗡鸣震颤,瞬间锁住三个黑袍人的退路。
为首那人脸色一变,抬手就想结印。
晚了。
我早就盯着他。
碎星步一踩,地面炸开三道裂痕,我的人已经出现在他背后。
右拳收至腰间,古武劲顺着脊椎冲上肩胛,丹田里残碑熔炉“轰”地一烫,青火猛地一卷,把刚才战斗残留的废剑意炼成一丝源炁,灌进拳头。
这一拳,是碎星拳加源炁增幅。
他反应不慢,转身想格挡,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拳头砸上去,骨头断裂声清脆响起。
他整个人像被巨锤抡中,飞出去七八丈,撞塌了一排木架,碎布烂陶撒了一地。
落地时一口血喷出来,趴在地上抽搐,短时间别想起身。
另外两人傻了。
他们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更没想到雷猛的器阵能封死走位。
其中一个转身就跑。
另一个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血符,指尖咬破就要画咒。
我懒得追。
左手一扬,腰间装碎剑渣的酒囊甩开,三片断刃飞出,在空中划出弧线,直奔那人手腕。
“叮”地一声,血符被打偏,洒出的血落在自己肩膀上,嗤地冒起黑烟。
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剩下那个逃跑的,刚跃上屋顶,雷猛冷哼一声,手中掐诀,两枚铁蒺藜加速追击,正中脚踝。
他闷哼一声,摔下来滚了两圈,爬都不想爬了。
我走过去,脚步不重,但每一步都让地面轻颤。
那个持血符的抬头看我,眼里终于有了怕意。
我没理他。弯腰,从第一个倒下的首领怀里翻找。
没有储物袋。
也没有令牌。
但我注意到,他怀中滑出一块玉简,半截还在衣服里,他自己都不知道掉了。
我伸手抽出。
玉简冰凉,表面刻着细密纹路,像是某种阵图残迹。我用神识一扫,里面封着信息,但被设了禁制,强行探入会触发自毁。
雷猛走过来,看了眼昏迷的三人:“不留活口?”
“没必要。”我说,“他们不是主谋,杀了也问不出什么。”
而且我看得出来,这些人受过训练,但修为卡在筑基后期很久了。出手狠,但节奏僵硬,明显是被人喂招练出来的打手。
真正的幕后人,不会亲自来。
我把玉简收进袖中,扫视四周。
街市安静得反常。
原本围观的人全退到了五十步外,挤在巷口或高墙下,眼神闪动。有些人盯着我手中的玉简,有些人在看地上吐血的散修。
没人说话。
但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源炁现世,谁都想要。可看到我一拳把人轰飞十几丈,又没人敢轻举妄动。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不是为了杀人立威,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抢可以,但得掂量代价。
雷猛站到我身边,低声说:“这玉简来得巧。”
“不巧。”我摇头,“他们是故意露面的。”
“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们真以为能抢走源炁?”我冷笑,“这种阵容,连金丹都不是,上来就报死名,摆明是来送线索的。”
雷猛一愣:“你是说……有人想让我们拿到这玉简?”
“不然呢?”我指了指地上那人,“他怀里的东西,偏偏在我搜身时掉出来,角度刚好让我看见。太顺了。”
雷猛皱眉:“可谁会帮我们?玄机阁主刚骗走你一丝源炁,不可能回头送好处。”
“不是他。”我握紧玉简,“但肯定和归墟殿有关。”
话音刚落,熔炉里青火跳了一下。
不是警兆,是共鸣。
这块玉简,和残碑熔炉有感应。
我立刻明白——它重要。
雷猛看我脸色变了:“不能在这查。”
“嗯。”我点头,“太显眼。”
我最后看了眼地上的三人。那个跑掉的已经爬起来,扶着同伴要走。我没拦。
让他们走。
消息自然会传出去——陈无戈不好惹,但也没赶尽杀绝。
该怕的人会怕,该来的人也会来。
我转身就走。
雷猛紧跟在侧。
我们沿着街市边缘走,避开主道,专挑倒塌的屋檐和断墙之间穿行。阳光被碎瓦割成条状,照在肩上一明一暗。
走了约百步,拐进一条窄巷。
巷子尽头堆着腐木和破筐,臭味熏人,但够隐蔽。
我停下,取出玉简。
雷猛背对着我,手按工具包,警戒外面。
我深吸一口气,神识缓缓探向玉简。
就在接触瞬间,玉简表面纹路微微发烫。
禁制在动。
我正要撤回神识——
巷口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不止一人。
我立刻收手,把玉简塞回袖中。
雷猛没回头,声音压得极低:“两个,筑基中期,走得很慢,像是在找什么。”
我冷笑。
又是跟踪的?
这才多久,第二批就来了?
我正要动,雷猛忽然抬手,制止我。
“等等。”他说,“他们手里……拿的是清扫符。”
我一怔。
清扫符是街市杂役用的低阶符箓,用来驱散闲人、清理战场。
难道不是冲我们来的?
脚步声靠近。
两个灰衣人走进巷子,一人拿着扫帚,一人提着灯笼,腰间挂着木牌,上面刻着“市巡”。
他们看到我们,愣了一下。
带头那人拱手:“两位可是刚才街心冲突的当事人?”
我没说话。
雷猛答:“是又如何?”
“奉劝一句。”那人低头,“此地不宜久留。刚才那一战引动了地下残阵,钟楼方向已有异动。再待下去,怕是要出事。”
我眯眼看他。
这话说得奇怪。
不是警告我们别闹事,而是提醒我们快走。
像是……在帮忙。
我问:“你们是谁派来的?”
他摇头:“无门无派,只是干活吃饭。话带到,走人。”
说完,两人继续往前,开始扫地上的碎石和血迹。
我盯着他们的背影。
直到转过巷角,才收回目光。
雷猛低声说:“不对劲。”
“嗯。”我摸了摸袖中的玉简,“有人不想我们在这看。”
“那就偏要看。”雷猛咧嘴,“换个地方,现在就拆。”
我摇头。
不行。
这块玉简和残碑有共鸣,说明它牵着一条线,直通某个关键点。现在贸然解开,可能会触发连锁反应。
而且……
我抬头看向钟楼方向。
那座废墟依旧矗立,但塔顶的反光不见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