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落地的瞬间,插槽里那道微光闪了一下就灭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熔炉里的青火还在跳,频率和刚才三短一长的地底震动完全对上了。这不是巧合,是某种联系被触发了。但我不敢碰那石台,更不敢把令牌塞进去。这种地方留下的机关,九成都是坑。刚才那个散修突然偷袭,明显就是想逼我动手。现在令牌在我手里,反倒成了个烫手山芋。
雷猛站在我身后,声音压得很低:“有动静。”
我眼角一扫,街市转角走出三个人。灰蓝交领袍,腰上挂着玉简,袖口绣着星纹。不是散修,也不是本地野路子,是成体系的门派弟子。他们走得不快,但目标明确,直奔我而来。
为首那人盯着我胸口——其实他看的是我怀里收着的令牌。
“站住!”他开口,语气硬得像铁,“那是我玄机阁遗失的信物,速速归还!”
我没答话。右手慢慢搭上剑柄。这动作很轻,但我能感觉到背上的源炁剑胚微微发烫。只要对方再往前一步,我就直接拔剑。不是怕他们,是不想在这种地方惹麻烦。古墟街市鱼龙混杂,一个处理不好,后面全是追兵。
雷猛忽然伸手,轻轻按住我胳膊外侧。他的力道不大,但意思很清楚:别动手。
他低声说:“玄机阁掌握百条密道。消息比刀快。打一架不如换点情报。”
我眼皮一掀,看了他一眼。他点头,眼神没躲。
说得对。我现在最缺的不是战力,是线索。这块令牌来得古怪,背后肯定有事。与其自己瞎试,不如让懂的人先出头。
我松开剑柄,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令牌,手腕一抖,直接甩了出去。
令牌在空中翻了个身,被那人一把接住。他捏紧了,低头看了一眼正面“玄机”二字,又迅速翻到背面,确认裂痕位置。神情稍微放松,但语气还是硬:“你既拾得信物,也算与我阁有缘。”
“少扯这些。”我说,“这东西怎么会在一个快死的散修身上?你们丢多久了?”
他一顿,没立刻回答。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弟子想开口,被他用眼神拦下。
“阁中事务,外人不必过问。”他把令牌收进袖袋,态度缓了一点,“不过你既然拿到了,还能活着站在这儿,说明命格不一般。随我来,阁主自会给你答谢。”
“答谢?”我嗤了一声,“不如谈个交易。”
“你要什么?”
“古墟深处那座宫殿的消息。”
三人同时沉默。为首的眉头皱起,像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半晌,他才开口:“只要你肯入阁面见阁主,一切好谈。”
雷猛在我身后轻咳两声。这是暗号,意思是:有诈,小心陷阱。
我也知道这是请君入瓮。玄机阁名声在外,占卜推演、典籍交易样样精通,但从不轻易带人回阁。今天这么主动,要么是真急着拿回令牌,要么……是冲着我来的。
可眼下没有别的路。
钟楼石台的插槽已经亮过一次,不会再给我第二次机会。如果我想搞清楚令牌和熔炉之间的联系,就必须往前走。而这些人,可能是唯一的引路人。
我看向雷猛。他微微点头。
“带路。”我说。
三人脸色这才彻底松下来。为首那人转身就走,步伐不急不缓。另外两人一左一右,看似护卫,实则把我夹在中间。走法也有讲究,不是直线穿行,而是沿着破屋边缘绕行,专挑阴影多的地方走。
我知道他们在防什么。这条街不止我们这几个人在盯。那些躲在摊后、墙角的蒙面人,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我。尤其是刚才那个被架走的散修,临走前回头那一眼,到现在还挂在我脑子里。
空洞,麻木,像被抽了魂。
这种状态不对劲。不是被打服了,是被人控制了。而能让修士变成这样,背后的手腕不小。
我们一路向东。街市越来越破,屋子塌了一半,地上全是碎瓦和烧焦的木头。风卷着灰往前跑,偶尔刮起一张残符,啪地贴在墙上。
走着走着,我发现脚下的震动变了。
不再是三短一长,而是变成了两短一长,间隔更密。我低头看地面,裂缝里的灰尘微微跳动,节奏稳定。熔炉里的青火也跟着变了频率,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放慢脚步。雷猛立刻跟上半步,落后我半个身位,右手悄悄伸进工具包。
前面那人察觉到我们没跟紧,回头看了眼:“怎么了?”
“没事。”我说,“这条路通哪?”
“玄机阁。”他答得干脆,“就在街市东尽头,地下三层。”
“地下?”
“嗯。入口藏在废庙下面。平时不开门,只有持令者才能带人进去。”
我盯着他:“你们平日都走这条线?”
“当然。这是最近的一条安全道。”他说完,继续往前走。
但我注意到,他说话时左手摸了下袖口。那里有一道不起眼的暗扣,像是随时能触发什么东西。
我心里一沉。
这帮人不是单纯带路。他们在等信号。
我又看了眼脚下。灰尘跳动的节奏越来越快。熔炉开始发热,青火缩成一团,像是在躲避什么。我知道它在示警,但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
雷猛突然低声说:“左边第三间屋,屋顶有人。”
我没抬头。眼角余光扫过去,那间屋子的房梁确实有一点反光,像是兵器露了刃。
“别管。”我说,“跟着走。”
我们继续前进。距离废庙还有不到五十步。空气有点闷,像是暴风雨前的安静。街边那些原本趴着的流浪狗全都消失了,连老鼠都不见一只。
前面三人走得很稳,但步伐开始错位。不再是整齐的一字队形,而是逐渐拉开距离。一人在前,两人斜后,正好把我围在中间。
我握紧剑柄。
就在这时,脚下震动猛地停了。
整个街市一下子静下来。风也停了。灰悬在半空,不动了。
熔炉里的青火骤然熄灭。
我全身肌肉绷紧。雷猛右手已经掏出一块灵矿,指节发白。
前面那人终于停下脚步,背对着我们,没回头。
“到了。”他说。
我们面前是一栋塌了半边的庙宇,门匾歪在一边,写着“通玄”两个字,笔画斑驳。庙门黑洞洞的,像张开的嘴。
他抬起手,从怀里取出那块黑色令牌,往门框右侧一按。
咔哒一声。
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石阶向下延伸,消失在黑暗里。
“请。”他侧身让开。
我没动。雷猛也没动。
我盯着那台阶,第一级上有一道划痕,形状像星轨。熔炉深处传来一丝震颤,极轻微,但我能感觉得到。
这地方不对。
正要开口,雷猛突然拽了下我衣角。
我偏头看他。
他嘴唇几乎没动,只吐出三个字:
“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