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
护心镜贴着胸口,刚才那一下跳动像根针扎进皮肉。我没停下脚步,直接转身回了居所。门没锁,推开时木轴发出轻响。屋内陈设简单,床铺是空的,桌角放着三个酒囊,左边那个装的是灵液,右边两个混着丹粉和碎剑渣。
我走到窗边,没点灯,也没坐。
刚站定,屋顶瓦片传来一丝震动。不是风吹,也不是野猫过路。这动静极轻,换个人根本听不到。但我从小在荒山长大,耳朵比猎犬还灵。有人在上面,屏着呼吸,等我落位。
我没动。
右手缓缓摸向腰间重剑。剑身无锋,沉得像块铁坨,但它认我。只要我动手,它就敢劈开山岩。
三秒后,院墙外翻进三条黑影。
他们穿黑袍,蒙面,袖口有扭曲蛇形纹。这种标记我在两个月前见过——毒脉外围死士,专干见不得光的活。这次来得悄无声息,连脚步都压到了最低,显然是冲我来的。
一人抬手,灰白色粉末从袖中洒出。
腐骨粉。
这玩意儿沾肤即蚀,能烂穿金石,炼气期以下修士碰一下就得化成脓水。但他们不知道,我早就不怕毒了。
就在粉末离地半尺时,我右脚蹬地,整个人撞破窗户跃出。掌心拍向地面,残碑熔炉瞬间启动。青火自丹田冲起,顺着经脉灌入掌心,一团半透明火焰腾空而起,呈穹顶状罩住整个院子。
腐骨粉遇火即燃。
黑烟升腾,还没散开就被吸进了熔炉裂缝。青火微微泛红,像是吃了顿好饭。那些粉末本该致命,现在却成了我的补品。
三个黑影愣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要了他们的命。
我左脚在屋檐一点,身子如箭射出。空中拔剑,不为斩击,只为投掷。源炁贯注剑身,意念一动,重剑脱手飞出。
剑光划破夜幕。
第一人刚抬头,剑锋已穿胸而过。第二人想躲,剑势未减,直接钉穿肩膀带倒身体。第三人反应最快,往后急退,可剑速更快,从肋下斜插进去,将他钉在身后石壁上。
三人抽搐几下,不动了。
我落地,没急着收剑。站在尸体中间,闭眼感知体内变化。残碑熔炉自动张开通道,开始抽取他们体内残留的毒源炁。这些真气微弱,但精纯,属于毒脉正统传承。熔炉青火煨炼片刻,转化为纯净源炁,汇入我经脉。
热流走了一遍全身。
右臂的刺痛感又淡了几分。
我睁眼,低头看脚下三人。他们皮肤已经开始发青,嘴角溢出黑血。腐骨粉反噬了自己人。可能是动作太急,也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提前察觉。他们死了都没明白,为什么毒没起效。
我没说话。
走过去,伸手抹掉剑疤上的一丝血渍。这是刚才破门时溅到的,不是我的血。然后弯腰,从第一个尸体怀里摸出一块玉简。冰凉,表面刻着蛇形符文。我捏了两下,没发现禁制,塞进酒囊。
第二个尸体腰间挂着个骨瓶,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原本应该装着第二批毒药,但他们没机会用了。
第三个尸体右手紧握,我掰开手指,掌心躺着一枚黑色药丸。气味刺鼻,含剧毒。这不是攻击用的,是自杀用的。看来他们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我把药丸扔进嘴里。
牙齿一咬,毒力爆发。可刚冲进喉咙,就被残碑熔炉吸走。青火翻滚一下,颜色更深了些。
我吐出一口黑气。
院子里安静下来。
没有惨叫,没有求饶,连打斗声都没有。这场袭击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十息。外面没人察觉,邻近屋子依旧漆黑一片。这些人选这个时间动手,以为天快亮了我就松懈。但他们错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
我转身走向屋内。
重剑还钉在墙上。我走过去,一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扯。石壁裂开细缝,剑身滑出。甩掉血珠,归鞘,挂回腰间。
屋里和我离开时一样。
床铺没动过,桌上酒囊也没少。我坐下,打开左边那个,喝了一口灵液。清凉顺喉而下,滋润经脉。这东西是雷猛帮我调的,加了星砂和碎剑灰,能稳住源炁波动。
我放下酒囊,开始检查行装。
先把玉简拿出来,放在桌上。等天亮后再看。然后翻出布袋,把丹粉重新分装。碎剑渣倒进小瓷罐,密封好。这三个酒囊一个都不能少。出门在外,谁知道什么时候需要拼一把。
护心镜贴在胸口,温度已经恢复正常。
刚才那一跳,应该是感应到了危险。它是我和雷猛一起做的,能预警源炁异常。这次没出错。毒脉的人以为能趁我不备下手,可他们不知道,我身边每一件东西都是武器。
包括这身破旧兽皮袍。
我站起来,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往外看。院子里三具尸体横陈,像三堆垃圾。我不打算报上去。这种事,报了反而麻烦。丹盟里有没有内鬼还不清楚,消息一旦传开,只会打草惊蛇。
我自己处理就行。
我退回屋内,取出行囊。
黑色布包,结实耐磨,能装下所有必需品。先放三个酒囊,固定好位置。再塞进五粒续力散,两瓶解毒液,一小包星砂。最后把玉简裹进油纸,放进夹层。
做完这些,我坐回椅子。
天边泛白,晨光一点点爬上窗沿。风停了,鸟叫声从远处传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盯着门口。
手搭在行囊上,没动。
刚才那一战消耗不大,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毒脉老祖虽死,余孽还在。他们会继续派人来杀我,直到确认我倒下为止。今晚来的只是第一批,后面可能还有更强的。
我不怕。
来一个杀一个,来十个杀一排。
我在荒山活下来靠的不是运气,是在尸堆里爬出来的本事。师父教我古武拳经那天就说过了: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潜行,是正常走路的声音。节奏稳定,步伐清晰。应该是巡夜弟子换岗。他们走过院子外的小径,没人往这边看。尸体被阴影遮着,一时不会被发现。
我坐着没动。
手一直按在行囊上。
行囊边缘有一道磨损的线头,昨天还没有。可能是昨晚出门时蹭到了什么。我用指甲掐了一下,线头断了,飘落在地。
我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抬头,望着门外渐亮的天空。
手依然放在行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