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
护心镜还在发烫,羊皮图上的红点已经跳到了地下三百丈的另一侧。这地方不在荒林正下方,偏西北,靠近古墟断层边缘。我站在原地没动,手按在胸前,能感觉到那股热流顺着导流槽转,把乱窜的源炁一点点压回去。
右臂的刺痛减轻了,但没完全消失。
我知道自己不能现在就走。出发前还得确认一件事——血刀门残部到底要干什么。他们不是单纯挖东西,更不是为了什么“归魂”。他们的动作太急,目标太准,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图谋。
我转身,朝着丹盟西侧的密室方向走。
洛璃说过,她会在那里等我核对最后的情报。我没让她跟我一起进荒林,因为她不擅长打打杀杀,但她比谁都清楚毒是怎么起作用的。父亲中的是血毒,她研究了整整三年,连每一丝毒气的走向都能画出来。
密室门开着一条缝。
我推门进去时,她正趴在石桌上,面前摊着一张泛黄的地图。那是古墟地形图,边角磨损严重,像是被人翻过很多遍。她手里拿着一根银针,针尖沾了点暗红色的液体,正往地图某个位置滴。
液体一落下去,立刻顺着一道裂痕滑开,像活的一样往西北方爬。
她眉头一皱,又从腰间玉瓶里倒出一粒灰白色粉末,撒在旁边。粉末碰到液体,瞬间冒起一丝紫烟。
“果然……”她低声说,“是它。”
我走到桌边,没说话。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紧:“你来了?护心镜能用?”
“能。”我说,“雷猛做的东西,不会差。”
她点点头,手指点了点地图上那个冒紫烟的位置:“你看这里,原本是个废弃药田,标记模糊,一般人不会注意。但我刚才用了三种检测法,发现这地方残留的灵气结构很怪——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种过什么东西。”
我盯着那点紫烟,问:“什么东西?”
她抽出一根烧焦的灵药茎,在空中划了两下,然后写下三个字:
噬魂花。
这三个字一写出来,我脑子里猛地一震。
丹田深处,残碑熔炉突然剧烈震动。青火本来是稳定的,此刻却一下子翻腾起来,颜色由青转红,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股热流冲上识海,我差点站不稳。
洛璃察觉到我的异样,立刻收手:“你怎么了?”
我抬手按住胸口,呼吸重了几分。过了几秒,熔炉才慢慢平静下来,但那团火还是红的,缓缓旋转,像是在预警。
“没事。”我说,“继续说。”
她看着我,没追问,但语气变了:“‘噬魂花’本身无毒,但它有个特性——能催化百毒,尤其是以血气为引的毒功。一旦和血刀门的《九转断山录》结合,炼出来的‘血噬丹’能让整片区域的人变成傀儡,听命于施术者。”
我盯着地图上那个点。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来找旧物,也不是要复原祖技。他们是想借古墟的地脉之力,在那个废弃药田重新培育噬魂花,然后用血煞引做引子,批量制造血噬丹。
这不是复仇。
这是开战。
“你父亲中的毒,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我问。
她点头:“他那天晚上在藏书阁看到的,不只是血刀门人和毒脉长老密谋,还有他们手里拿着一朵干枯的花。他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后来我在《万毒谱》残页里找到记载,才明白那是噬魂花的标本。”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如果他们在古墟种成了……西域三十六城,一个都逃不掉。”
我沉默。
右手不自觉握紧了剑柄。
她看着我,忽然说:“你不用一个人去。”
“我知道。”我说,“但这一趟,必须我去拦。”
她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从玉瓶里取出一个小瓷罐,打开后倒出一些淡黄色的粉末,装进一个布袋里,递给我。
“这是解毒散的基础配方,能压制初期感染。你带上,万一遇到中毒的人,可以先用。”
我接过,塞进左边酒囊。
她又拿出一张小纸条,写了几味药材的名字:“后面我会继续配完整版,等你信号,随时传送。”
我点头。
她低头整理药典,手指在纸上划过,像是在计算什么。我站在桌边没动,脑子里回响着刚才熔炉的反应。
噬魂花三个字,能让残碑熔炉直接变色,说明这东西极危险。它不仅影响肉身,还能污染源炁。而我的熔炉一向只对极端威胁才有反应——比如当初吞毒脉老祖的万毒元胎时,也是这样。
这意味着,如果让他们成功种下噬魂花,后果不止是控制人心那么简单。
可能连我的熔炉都会被侵蚀。
“你有没有想过,”我开口,“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地方能种?”
她停笔,抬头:“什么意思?”
“噬魂花绝迹多年,连《万毒谱》都只有残页记载。他们不仅能找到标本,还能精准定位古墟里的药田遗址……这不是偶然。”
她眼神一闪:“你是说,丹盟内部还有人漏消息?”
“不一定非得是丹盟。”我说,“但肯定有人知道当年的事。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参与过三十年前那场封禁。”
她没说话,但脸色变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父亲中毒,档案被改,公审前有人换露水、送玉符、派死士试探……这一切都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布局。
现在,对方终于露出真正的目的。
不是夺权。
不是复仇。
是要用毒,重建秩序。
我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护心镜又是一烫。这次不是持续发热,而是短促地跳了一下,像心跳。
我停下。
回头看向地图。
刚才那滴血毒样本,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正沿着裂痕缓慢移动,最终停在一个新标记上——那是一个倒三角形符号,周围画着七个小圈,像是某种阵法节点。
洛璃也看到了。
她站起来,快步走回桌前,用银针轻轻碰了下符号边缘。针尖刚接触,整张地图突然微微发亮,那些小圈依次闪出红光,最后汇聚到中心一点。
“这是……控毒阵眼。”她低声说,“他们要在药田布阵,用七处支点牵引地脉,把整个区域变成毒域。”
我盯着那个亮起的点。
位置就在红点变动后的坐标中心。
他们已经在动手了。
我抬脚往外走。
“陈无戈。”她在后面叫住我。
我停下。
“这一趟,”她说,“别硬扛。你体内的源炁还没稳,护心镜只能压反噬,不能挡致命伤。”
“我知道。”我说,“但我得赶在他们开花之前,把根刨了。”
我推开密室门。
外面天光微亮,东方刚泛白。我站在长廊下,手按胸前护心镜,另一只手握着更新后的路线图。羊皮图上的红点稳定不动,温度适中,像是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风从西边吹来。
我抬起脸,迎着那股气流。
护心镜表面,血纹缓缓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