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退去，浮木搁浅在一片裸露的礁石滩上。陈玄的手还握着螺旋桨控制器，指节发白，指尖微微抽搐。他想站起来，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云昭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触手滚烫。
“你发烧了。”她说。
陈玄摇头，试图说话，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他低头看向胸口——那道被空间碎片划开的伤口已经变了样。边缘泛黑，像墨汁渗进纸里，正缓慢扩散。脓液不断渗出，混着海水，在湿透的衣料上留下腥臭的痕迹。
苏瑶靠在另一块石头边，脸色苍白。她刚想抬手帮忙，手臂一沉，又垂了下去。灵力耗尽，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劲。
云昭单膝跪地，用霜魄剑割开陈玄的外衣。寒气从剑身溢出，贴着皮肤扫过，却无法冻结那股顺着经络蔓延的死气。她皱眉：“不是普通的伤。”
话音未落，远处林间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穿淡绿药王袍的老者走了出来，腰间挂着数十个玉瓶。他目光落在陈玄伤口上，眉头一皱：“蚀骨蛊加堕神死气，侵入肺腑，再晚半个时辰，神仙难救。”
云昭抬头：“你能治？”
老者没回答，从怀中取出一颗混沌珠。珠子通体灰暗，表面布满裂纹，但中心有一丝微弱的绿光在跳动。
“此物封存混沌生机，可逆转凋亡。”他说，“但要用纯净灵气引导，稍有偏差，反噬立至。”
云昭盯着他：“你是谁？”
“孙思邈。”老者淡淡道，“药王谷主。你们登岛时我就看见了。这伤，我来处理。”
陈玄勉强睁开眼：“等等……记录数据……”他伸手去摸仪器包，手指颤抖，抓不住带扣。
孙思邈按住他的手腕：“你现在不能动。让我施术。”
陈玄还想挣扎，云昭轻轻压住他的肩：“别逞强了。”
孙思邈盘坐于地，将混沌珠置于陈玄心口。双手结印，灵气缓缓注入珠内。起初毫无反应，三息之后，珠心绿光骤亮，一道光流如藤蔓般缠绕而出，顺着伤口边缘蔓延。
溃烂的皮肉开始收缩，黑色逐渐褪去。新生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像是时间倒流。
陈玄猛地睁大眼睛，呼吸急促：“这……这是细胞再生！”
他拼尽力气抽出检测仪，屏幕闪烁，数据飞快滚动。
孙思邈闭目调息，额头渗出汗珠。混沌珠的光芒忽明忽暗，每一次波动，都让他的身体轻颤一下。
云昭站在一旁，手中霜魄剑横在膝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玄的脸。她看到他嘴唇干裂，额头冒汗，眼中却燃着光——那是只有在发现新知识时才会有的眼神。
“别说话。”她低声说，“好好休养。”
陈玄没听进去：“这珠子……它不只是疗伤……它在重构组织结构……甚至影响基因表达……如果能解析它的作用机制……”
“你现在解析不了。”孙思邈睁开眼，收回双手。混沌珠黯淡下来，重新收入袖中。
“三日内可痊愈。”他说，“但必须静养。刚才那一击，耗了我两成灵力，这珠子也不是无限可用。”
陈玄终于松开检测仪，手指无力地垂下。他靠在礁石上，喘着气，意识模糊了一瞬，又被强行拉回。
“谢谢。”他说。
孙思邈摆摆手：“你救过我的人，我也救过你两次。不欠了。”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服下，压住残余死气。”
陈玄接过，吞下。一股暖流顺喉而下，扩散至四肢百骸。
云昭解下外袍，轻轻盖在他身上。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然后她在陈玄身边坐下，背对着海面，面对内陆方向。
“我守前半刻。”她说。
孙思邈点头，盘膝调息。片刻后，呼吸平稳，进入入定状态。
陈玄闭着眼，手指仍搭在检测仪边缘。屏幕上最后一行数据还在闪烁：【组织再生持续中，代谢率+187】。
他没关机。
风从海面吹来，带着咸腥味。荒岛寂静，只有潮水拍打礁石的声音。远处林间炊烟已散，天色阴沉。
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来回。记忆片段闪现——蓬莱秘境的青铜门、沙漏的滴答声、夜摩天的空间裂痕、魔渊教主的黑船……还有混沌珠第一次出现时的地脉震动。
那不是偶然。
这珠子认得他。
或者说，识海中的青铜鼎，和它有某种联系。
他想深究，脑袋一阵刺痛，像是有针在里面搅动。那是收纳沙漏留下的后遗症，每次集中精神都会发作。
但他还是撑着坐了起来。
“云昭。”他轻声叫。
云昭回头：“怎么了？”
“帮我……把仪器包拿过来。”
她皱眉：“你该休息。”
“就一下。”他说，“我想看看珠子残留的能量频率。”
云昭犹豫片刻，还是把包递了过来。
陈玄打开终端，调出刚才记录的数据流。他用手指滑动屏幕，放大治疗过程的时间轴。绿色光波与细胞活性曲线完全同步，误差不到03秒。
“这不是随机激发。”他说，“是有编码的……某种信息传递。”
云昭不懂这些术语，但她听得出他的语气变了——不再是虚弱，而是兴奋。
“你能看懂？”她问。
“还不完整。”陈玄盯着屏幕，“但它在回应什么……就像……接收到信号一样。”
孙思邈忽然睁开眼：“你说什么？”
“混沌珠。”陈玄抬头，“它不是被动释放能量。它是被触发的。而且……触发源不在这里。”
孙思邈站起身，神色凝重：“你确定？”
“数据不会骗人。”陈玄指着屏幕，“治疗开始的瞬间，珠子内部频率有个突变，不是来自你的灵气输入，而是外部干扰。一个极短的脉冲信号，波长在……”
他正要说出数值，终端突然报警。
屏幕上跳出一行红字：【检测到同频共振信号｜来源：地下深处】
三人同时沉默。
孙思邈看向地面，眉头紧锁。云昭站起身，霜魄剑出鞘半寸。陈玄盯着信号强度条，数值正在缓慢上升。
“它在下面。”他说，“整个岛……可能是座封印阵。”
孙思邈低声道：“难怪我能感应到生机波动。但这股力量……不该现在醒来。”
陈玄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他咬牙，用手撑住地面。
“必须查清楚。”他说，“如果这珠子是钥匙……或者容器……有人在试着唤醒它。”
云昭按住他的肩：“你现在走不了。”
“我不用走。”陈玄打开工具包，取出一块谐振片，“我可以让它自己上来。”
他把谐振片插入沙地，连接终端，开始反向发送模拟信号。频率设定为刚才捕捉到的波段，功率调至最低。
“你在做什么？”云昭问。
“钓鱼。”陈玄盯着屏幕，“既然它能接收信号，我就给它一个回应。看看它会不会……主动接触。”
孙思邈看着他，眼神复杂：“你不怕引出更大的东西？”
“我已经受伤了。”陈玄冷笑，“再坏能坏到哪去？”
话音未落，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某种机械启动的声音。
陈玄的检测仪猛然震动，屏幕炸开一片乱码。紧接着，混沌珠从孙思邈袖中飞出，悬浮在半空，裂纹中透出刺目的绿光。
珠子缓缓转向陈玄，光流如丝，缠上他的手腕。
他的皮肤下，血管开始发出微弱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