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刮在脸上，带着咸腥和死气。陈玄脚下一滑，差点跪倒在湿滑的礁石上。他扶住一块凸起的岩体，胸口那股灼热还没散去，像是有火在里面烧。苏瑶踉跄几步，靠在另一块石头边喘气，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云昭已经站在浅滩边缘，目光死死盯着远处海面。
那艘黑船离得更近了。
船头破开海水，掀起一道百丈高的巨浪，像一堵墙朝着小岛压来。浪头还未落下，浅滩已经被淹没一半。陈玄低头看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疯狂跳动——推进器功率每秒提升20，速度是普通战船的三倍。
“不能等了。”他说，声音有些哑，“设伏计划取消，立刻走。”
苏瑶抬头看他：“往哪走？我们没船。”
陈玄没回答，转身走向她。他从腰间抽出符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笔尖带出淡淡的光痕。下一秒，他伸手抓住苏瑶肩上的披风。
“借你布料一用。”
话音未落，他已经用符笔割开了披风一角。苏瑶愣了一下，没拦他。这披风是蓬莱特制的鲛绡织成，轻如无物却坚韧无比，原本是为了防寒用的，现在却被陈玄三两下撕成了长条。
他打开仪器包，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铜质装置。中间有一根短轴，两侧装着四片弯曲的金属叶片。这是他在内湖测试过的“灵气螺旋桨”，靠微型聚灵阵驱动，能产生微弱推力。当时只是为了验证流体力学模型，没想到今天真的要用上。
“你疯了吗？”苏瑶看着他把披风缝在桨轴上方，“这点东西能让我们逃出去？”
“不是逃。”陈玄低头调整帆面角度，“是躲。”
他把改装好的装置放在地上，手指快速在终端上输入数据。检测仪同步反馈风速、水流方向、空气密度。他嘴里念着数字：“风向东南偏南，流速每秒一点七米，洋流向西偏北……斜角四十五度最稳。”
他把螺旋桨固定在一块浮木底部，又从包里拿出一张提前写好的聚灵符贴在底座上。符纸亮起微光，叶片开始缓慢转动。
“上船。”他说。
苏瑶没动：“就这个？”
“它能跑。”陈玄抓起浮木边缘，“重量轻，阻力小，加上斜帆分解风力，至少能快过他们步行追击的速度。我们只要切入迷雾带，就能藏住。”
云昭已经走到水边，霜魄剑横在身前。她看了眼天色，灰蒙的云层下，远处海面升起一层薄雾，正随风飘移。
“我断后。”她说，“你们先走。”
三人跳上浮木。船不大，勉强容下三人蹲坐。陈玄坐在前端操控螺旋桨，苏瑶靠右，双手按入水中，引动水汽凝成两条冰脊托住船舷。云昭盘膝在尾，剑不离手。
螺旋桨转速加快，小船缓缓驶出浅滩。
身后，巨浪轰然砸落，整片礁石区被吞没。战船距离只剩两里，甲板上的黑袍人已经开始列阵，中央一人举起骨杖，紫黑色魔气在顶端凝聚。
陈玄盯着检测仪，手指不停调节输出功率。螺旋桨发出轻微嗡鸣，船速逐渐提升。他根据水流变化微调航向，贴着洋流外沿切入雾区。
“别直行。”他说，“走z字路线。”
苏瑶点头，控制冰脊长短，让船体不断小幅转向。云昭则用剑尖轻点海面，制造反向涟漪，扰乱可能的气息追踪。
雾越来越浓。
视线缩到十步之内，海水颜色也变得浑浊。陈玄关闭检测仪背光，只留数据流在脑海中回放。他能感觉到神魂还在震颤，那是收纳沙漏留下的后遗症，每一次集中精神都像有针在扎。
但他不能停。
“他们进来了。”苏瑶忽然说。
三人同时回头。
雾中轮廓浮现，战船如同巨兽般逼近。船头裂开一道口子，魔炮蓄能的光芒正在闪现。
“低头！”陈玄吼了一声。
下一瞬，紫黑色光柱轰出，砸在他们刚才离开的位置。爆炸激起百米水柱，碎石和浪花四溅，打在雾墙上发出密集声响。
小船被冲击波推得一歪，苏瑶的冰脊断裂一条，船体剧烈晃动。她咬牙重新凝结，指尖发白。
“差三秒。”陈玄喘了口气，“再慢三秒我们就没了。”
云昭没说话，只是把霜魄剑横得更稳。寒气从剑身溢出，在船周形成一层极薄的冰雾，进一步遮掩气息。
雾中，战船停下。
甲板上的人影来回走动，似乎在探测什么。片刻后，船体缓缓转向，分成两支，一支继续向前，另一支绕向侧翼。
“他们在分兵搜寻。”苏瑶轻声说。
陈玄点点头，从包里摸出谐振器残件。他解开外壳，取出里面的小型晶核，埋进海底沙层，设定每隔三十秒释放一次微弱脉冲。
“模拟妖兽活动信号。”他说，“希望他们会上当。”
说完，他重新握住螺旋桨控制器。船速降了下来，保持低功率运行，避免能量波动过大。
海雾持续笼罩。
没有人说话。苏瑶靠着船舷，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她的披风被裁掉大半，肩膀露在外面，冷得发抖。云昭闭着眼，正在缓慢恢复灵力，但霜魄剑始终横在膝上，没有归鞘。
陈玄一手握舵，一手拿着检测仪，不断校准航向。他避开直线路径，专挑洋流紊乱的区域穿行。每一分钟都在计算，每一个转弯都有依据。
他知道，这场逃亡不是靠力量赢的。
是靠脑子。
是靠那些别人看不懂的公式和模型。
是靠他唯一能掌握的东西——知识。
时间一点点过去。
雾没散，也没浓。战船的动静渐渐远去，只剩下偶尔传来的低沉号角声。陈玄松了口气，但手没松开控制器。
“暂时安全了。”他说。
苏瑶睁开眼，指尖再次触水。她感知着远方的波动，轻声道：“他们没放弃……还在找。”
云昭睁开眼，看向陈玄：“接下来怎么走？”
陈玄看着检测仪上的魔气浓度曲线，沉默两秒。
“等风变。”他说，“然后往北。”
他刚说完，忽然皱眉。检测仪发出一声短促警报。
他低头一看，魔气读数出现异常波动，不是来自前方，而是——脚下。
他伸手探入水中，指尖碰到一团黏腻的东西。捞上来一看，是暗红色的絮状物，碰到空气后迅速膨胀，散发出腐臭味。
这不是普通的污染。
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