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
陈玄靠在石壁上，呼吸沉重。手腕上的黑斑已经爬到了小臂中部，皮肤下有细线一样的东西在游动，像是活物在血管里穿行。他咬着牙，手指颤抖地摸出终端，屏幕刚亮起就自动报警，波形图剧烈跳动。
“毒素扩散速度……每分钟推进三点二厘米。”他低声说，“再往上走，会进心脉。”
云昭蹲在他身边，一只手按在他后背，输送灵气稳住他的神识。她脸色发白，眼神却没离开过他的手臂。“孙前辈怎么还没到？”
话音落下不到十息，通道尽头传来脚步声。药王谷主孙思邈快步走来，绿袍下摆沾着碎石灰，腰间玉瓶轻响。他一眼看到陈玄的手臂，眉头立刻皱紧。
“你碰了混沌珠？”他问。
陈玄点头，“只是试触，但它表面有腐蚀性液体，和魔气混合后侵入经络。”
孙思邈伸手扣住他脉门，三根手指一搭，脸色变了。“阴寒蚀骨，阳气逆冲，这不是单纯的毒，是巫蛊与死气结合的复合毒源。你还敢自己运功？”
“我想用流体力学模型推演毒素流动路径。”陈玄声音发哑，“但神识被干扰，算到一半断了。”
孙思邈没说话，从腰间取下三个玉瓶，倒出三枚银针。针身泛着淡青光，针尾刻着细密纹路。
“肩井、曲池、合谷。”他快速点出三穴，银针凌空射入，精准扎进穴位。
陈玄身体一震，黑斑的蔓延速度明显减缓。
“这三针封住了主要经络入口。”孙思邈沉声道，“但毒素已经深入手太阴肺经，必须引出来。”
“怎么引？”
“以毒攻毒。”孙思邈抬头看他，“我用‘阴阳逆转针法’，把你的灵气走向反过来走一遍，逼毒逆行。过程会很痛，你要全程清醒，配合我调整灵气输出节奏。能做到吗？”
陈玄深吸一口气，“能。”
孙思邈点头，拿起第四根银针，针尖对准陈玄手腕内侧的太渊穴。
“开始。”
银针落下瞬间，陈玄全身肌肉绷紧。一股刺骨寒意顺着经脉往上冲，像冰锥在血管里刮。他额头冷汗直冒，牙齿咬得咯咯响。
“运灵气，走肺经，方向逆向。”孙思邈声音冷静，“慢一点，别急。”
陈玄闭眼，调动体内残存灵气，顺着肺经往下压。正常是自胸走手，现在要反着来，灵气像撞在墙上，阻力极大。
孙思邈手持银针，针尖微微颤动。随着灵气流动，他不断调整刺入深度，有时轻轻提起一分，有时又压下半寸。
“左边深了半毫。”陈玄突然开口。
孙思邈一愣，“你说什么？”
“你刚才调针的时候，左边那根进了太多，灵气流速下降百分之七。”陈玄睁开眼，“再深，经络会破。”
孙思邈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还记得针感变化的数据？”
“我记了。”陈玄喘着气，“之前你扎针时，我用终端记录了每根针的震动频率和灵气波动曲线。”
孙思邈没再说话，收回左针半毫。果然，灵气流速恢复平稳。
黑斑开始缓慢后退。每一寸皮肤褪色，都有黑血从毛孔渗出，又被银针引导成一道青烟蒸发。
云昭一直扶着陈玄，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冷汗浸透了衣领。她悄悄加大了灵气输送，却被陈玄抬手挡住。
“别帮我。”他说，“我自己来。”
孙思邈看了他一眼，“不错，知道不能依赖外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黑斑退到手腕，再退到掌心，最后缩进指尖。
“快好了。”孙思邈声音低沉，“等它全聚在指尖，我会瞬间拔针，你立刻停止运功。晚一秒，灵气倒灌膻中穴，你会瘫。”
陈玄点头。
最后一丝黑线缩进指尖，皮肤变得惨白。孙思邈右手一扬，三根银针同时离体。几乎在同一刹那，他左手拍出一掌，打在陈玄胸口。
陈玄猛地咳了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被云昭稳稳接住。
“停得正好。”孙思邈擦了擦汗，收起银针，“再晚半息，你就废了。”
陈玄喘着气，抬起手看了看。手臂上的黑斑消失了，只剩指尖一点暗色，像是淤血未散。
“余毒还在？”他问。
“一点而已，静养一天就能排干净。”孙思邈从玉瓶里倒出一粒丹药，“含着，别吞，让它慢慢化开。”
陈玄接过丹药放入口中，苦味立刻弥漫开来。
“你这针法……”他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很像现代医学里的神经调控术。通过刺激特定节点，改变信号传导路径。”
孙思邈坐下，看着他，“你说的是针灸？”
“差不多。”陈玄点头，“我们叫它精准医疗，目标是用最小干预达到最大效果。”
孙思邈笑了笑，“那你刚才说的那些数据，其实是想当自己的医生？”
“我只是想控制变量。”陈玄说，“在不确定的环境里，唯一能信的只有逻辑和数据。”
“可人不是机器。”孙思邈摇头，“气血有情志牵动，经络受情绪影响。你算得再准，也挡不住一次怒火攻心。”
“所以我需要你。”陈玄看着他，“你能处理我算不到的部分。”
孙思邈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这伤，本不该这么重。若早一刻来，不用针，喝碗药就行。”
“我知道。”陈玄低头，“我没料到毒素会和魔气反应生成新物质，也没想到混沌珠本身是活的。”
“它在吸收你的气息。”孙思邈神色凝重，“刚才我施针时，感觉到一丝回吸之力。那东西……在试探你。”
云昭皱眉，“你是说，它认出了他？”
“不止认出。”孙思邈看向通道深处，“它在等他。”
陈玄没说话。终端屏幕还亮着，滴答声依旧稳定，频率和混沌珠完全一致。
“它知道我们会来。”他说，“而且它想让我们继续往前。”
“那就去。”云昭扶他站起来，“但不能再硬撑。”
孙思邈站起身，检查了一下陈玄的脉象，“可以走，但别动用神魂力量。沙漏暂时别碰，你经脉还没恢复。”
陈玄点头，把终端塞回腰包。指尖的余毒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已经能握紧拳头。
三人站在原地，通道前方依旧昏暗。滴答声没有变，像是某种倒计时。
孙思邈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云昭站在陈玄身侧，手按在剑柄上。
陈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的血管缓缓跳动，像在回应远处的声音。
他忽然想起青铜鼎虚影最近一次浮现的记忆碎片——一片荒原，一座倒塌的巨塔，塔顶插着一把断裂的钥匙。
那时鼎中传来一句话：
“解毒只是开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云昭转头看他。
他还没开口，通道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金属齿轮转动的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