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第一监狱的晨光总带着股洗不掉的铁锈味,穿透女性监区的铁窗时,已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林晓攥着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调监申请,指腹把纸边磨得发毛,手心的汗晕开了字迹边缘。走廊里的脚步声单调而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监狱高墙外的鸟鸣隐约传来,却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死寂。
“报告。”她站在狱政科办公室门口,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门内的日光灯惨白刺眼,照得墙上“严格执法、文明管理”的标语格外讽刺。狱政科负责人王科长头也没抬,手里的钢笔在文件上划过沙沙的声响,良久才漫不经心地抬眼:“什么事?”
“我申请调换监区,王科长。”林晓把申请递过去,指尖几乎要触到办公桌的冰凉漆面,“我跟季鸿远有旧怨,他在男监区,我担心”
“担心什么?”王科长打断她,目光扫过申请上的理由,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弧度,“监狱是法治之地,还能让他跨着监区找你麻烦?林晓,你是服刑人员,首要任务是改造,不是胡思乱想。”
“不是胡思乱想!”林晓急得声音发颤,指尖紧紧抠着衣角,“他当年在滨海就手段狠辣,现在我在宣讲里提了他海外账户的事,他肯定记恨我。王科长,我真的怕,求你给我调个离他远些的监区,哪怕条件差些也行。”她的眼眶泛红,话语里满是卑微的恳求,过往在滨海新区当副主任时的体面,早已在牢狱之灾和恐惧中消磨殆尽。
王科长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里带着审视:“林晓,你要清楚,监区调整不是儿戏。每个监区的服刑人员名额都是固定的,现在各监区都满了,没有空床位。”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你安心改造,季鸿远在男监区,平时根本接触不到你,真有情况,狱警会保护你的。”
林晓还想再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那些关于季鸿远的狠戾往事涌上心头——当年拒绝配合他转移赃款时,办公室窗外突然坠落的花盆;试图举报时,女儿学校门口莫名出现的陌生车辆。这些记忆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神经,让她浑身发冷。“王科长,他不一样,他肯定会想办法害我”
“行了。”王科长的语气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申请我收下,有消息会通知你,先回去吧。”他拿起申请随手放在一堆文件下面,低头继续处理工作,再也没看林晓一眼。
林晓僵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更多,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退出办公室。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带着寒意,她裹紧了囚服,感觉自己像被抛弃在寒冬里,孤立无援。
与此同时,男监区的值班室里,郑奎正对着电话低声说着什么。“王科长,麻烦你多费心,那个林晓的调监申请,尽量压下来。”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眼神闪烁,“季先生说了,事成之后,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电话那头传来王科长含糊的回应:“郑奎,这不合规矩,万一被上面发现”
“规矩?”郑奎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当年你儿子进编制,是谁帮你疏通的关系?季先生在外面的能量你不是不知道,帮他这个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说,林晓的申请理由本来就站不住脚,就说各监区满员,合情合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最终传来一声妥协的叹息:“行,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会处理好。”
挂了电话,郑奎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从抽屉里拿出季鸿远送的那支“祖传钢笔”,旋开笔帽,里面的微型金条在灯光下闪着隐晦的光。他摩挲着金条,心里盘算着季鸿远承诺的巨款,早已将身为狱警的职责和底线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起身走向狱政科,推开门时,王科长正准备把林晓的申请放进文件柜。“王科长,那事儿怎么样了?”郑奎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语气熟稔。
“还能怎么样,按你说的办,就说监区满员,驳回申请。”王科长把申请抽出来,当着郑奎的面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这样总行了吧,省得夜长梦多。”
郑奎满意地点点头:“还是王科长办事利索。”他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纸屑,心里彻底放下心来,“林晓那边,你多盯着点,别让她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放心吧,一个服刑人员,翻不起什么浪。”王科长不以为意地说,重新拿起钢笔,仿佛刚才撕毁的不是一份关乎他人性命的申请,而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下午的放风时间,林晓一直心神不宁地盯着狱政科的方向,希望能等到好消息。直到夕阳西下,监区的广播响起,通知服刑人员返回监舍,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希望可能要落空了。
果然,晚饭后,狱警把她叫到监舍门口,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你的调监申请没通过,各监区都满了,安心待着吧。”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给她任何追问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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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站在原地,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晚风吹过监舍的走廊,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看着远处男监区的方向,仿佛能看到季鸿远那张阴鸷的脸。调监无门,意味着她只能留在这个让她恐惧的地方,等待季鸿远的报复。
回到监舍,她蜷缩在角落的床铺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想起了女儿,想起了自己当初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想起了陈谨当初审讯时说的话:“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执迷不悟,失去良知。”
她曾以为,只要自己积极改造,配合调查,就能早日出狱,弥补对女儿的亏欠。可现在,季鸿远的威胁像一把悬顶之剑,让她随时可能面临杀身之祸。她不能死,她还要看着女儿长大,还要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绝望之中,林晓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调监申请被驳回,意味着她只能靠自己。她摸了摸枕头下藏着的举报信初稿,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尽快写完举报信,把季鸿远的罪证送出去。哪怕前路充满危险,她也要试一试,为了女儿,为了自己仅存的良知,也为了那些被季鸿远迫害过的人。
夜色渐深,监舍里的其他服刑人员都已熟睡,只有林晓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悄悄拿出纸笔,继续撰写举报信。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她的恐惧与勇气,也揭露着权力阴影下的黑暗与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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