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的秋意已染黄了街角梧桐,清河市的深夜却还裹着几分燥热,晚风卷着霓虹的光晕掠过铂悦酒店的玻璃幕墙,映得停车场里潜伏的身影忽明忽暗。陈谨坐在黑色轿车的副驾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壳子背面印着的“初心”二字被磨得有些发亮,像是在暗夜里藏着一点执拗的光。
“陈顾问,各组都已到位,1208房间、电梯口、地下车库三个点位全布控好了,孙阳那边也跟赵坤约在了十点整,说是‘带季总的话过来详谈’。”驾驶座上的年轻纪检干部低声汇报,声音里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陈谨缓缓点头,目光透过车窗望向酒店大门,那里灯火通明,来往的宾客衣着光鲜,谁也想不到这看似繁华的场所里,正藏着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告诉所有人,沉住气,赵坤是老狐狸,吴亦天的手段他学了十成,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眼底的锐利藏在疲惫的红血丝里,这些天的舆情压力、权力施压像块石头压在心上,唯有此刻,握着线索的指尖才多了几分踏实。
孙阳站在酒店大堂的绿植旁,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只是领口的领带系得略紧,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陈谨发来的消息:“按原计划来,注意安全,我们在你身后。”他抬眼扫过大堂里假装看报纸的组员,又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向九点五十五分,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着,既盼着赵坤快点出现,又忍不住忌惮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数。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越野车稳稳停在酒店门口,赵坤推门下车的瞬间,孙阳几乎是立刻认出了他——微胖的身材,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手腕上那块金表在灯光下晃眼,笑容里带着刻意的热情,却藏不住眼底的算计,活脱脱是另一个翻版的吴亦天。
“孙老弟,久等了吧?”赵坤快步走上前,伸手拍了拍孙阳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试探的意味,“季总那边事忙,让我先跟你对接,放心,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含糊。”
孙阳强压下心里的厌恶,脸上挤出几分迎合的笑,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局长客气了,能跟赵局长合作,是我的荣幸。楼上房间已经开好了,咱们上去详谈?”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甚至带了点年轻人的急切,像是真的被百万“咨询费”和海外工作的诱饵勾住了心神。
赵坤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好说,好说,年轻人有魄力,将来肯定有大出息。”说着便率先迈步走向电梯,孙阳紧随其后,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瞬间,他悄悄按了下藏在袖口的微型通讯器,指尖的温度凉得有些发颤——他知道,这扇门关上,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1208房间里,灯光调得昏暗,茶几上摆着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透着几分压抑。赵坤一进门就四处打量,目光扫过墙角的插座、天花板的烟感器,甚至弯腰摸了摸沙发底下,那警惕的模样,像是在排查每一个可能藏着监控的角落。
孙阳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陪着笑:“赵局长,这么谨慎?咱们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这么见外吧?”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急于谈事的样子,试图分散赵坤的注意力。
赵坤直起身,坐在孙阳对面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手指敲了敲茶几:“孙老弟,不是我谨慎,这年头人心隔肚皮,小心驶得万年船。”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季总让你带的话,现在可以说了吧?那笔钱的事,到底怎么安排?”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孙阳心里一紧,按计划,季文博应该直接推门进来,怎么会敲门?他下意识地看向赵坤,对方也是一脸疑惑,抬手示意孙阳去开门。
孙阳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一看,外面站着个陌生男人,身材和季文博差不多,穿着同样的灰色风衣,只是眉眼间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些拘谨。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过来——是替身!季鸿远果然留了后手,根本没让季文博亲自来!
他强装镇定地打开门,那男人低着头走进来,声音有些发紧:“赵局长,季总临时有急事,让我过来传个话,说资金的事,等风头过了再处理,让您先把手里的东西销毁,别留下尾巴。”
赵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满是不悦,又带着几分慌乱:“急事?什么急事比这事还重要?季文博这小子,到底靠不靠谱!”他猛地站起身,烦躁地在房间里踱了两步,手指捏着眉心,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孙阳看着赵坤的反应,心里的弦绷得更紧了,他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准备给陈谨发信号,却不料赵坤突然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怀疑:“孙老弟,你跟季总到底怎么说的?怎么突然变卦了?”
,!
“我我也不清楚啊,季总之前明明说好了今天见面详谈的。”孙阳故意露出慌乱的神色,试图稳住赵坤,可话音刚落,就见赵坤的目光落在了他袖口微微凸起的通讯器上,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好啊,你小子耍我!”赵坤猛地一拍茶几,矿泉水瓶被震得晃了晃,他伸手就去抓孙阳的手腕,“你是陈谨的人!想套我的话,没门!”
孙阳早有防备,侧身躲开赵坤的手,厉声喝道:“赵坤,你涉嫌违规审批、贿赂官员,证据确凿,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坦白从宽!”
“坦白?我坦白个屁!”赵坤红着眼,像是被逼急了的野兽,转身就往阳台跑,那里有提前准备好的备用通道,是他早就留好的后路。可他刚跑到阳台门口,就被冲进来的两名纪检干部拦住,前后夹击之下,根本无路可退。
“赵坤,别反抗了,你跑不掉的。”陈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带着人走进房间,目光落在赵坤身上,满是失望,“你跟着吴亦天学坏,又依附季鸿远作恶,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自己选的。”
赵坤看着围上来的人,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嘴里却还硬撑着:“陈谨,你别得意,季书记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一定会救我的!”他一边喊着,一边试图挣扎,却被牢牢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孙阳走上前,从赵坤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翻找起来,指尖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信封,抽出来一看,里面装着一叠信纸,最上面一张,是季鸿远的亲笔签名,字迹潦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速销毁新区项目审批底稿及资金流水,若事发,死守底线,切勿牵连他人。”
“找到了!”孙阳举起信封,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这封亲笔信,就是扳倒季鸿远的又一枚重炮,之前的录音加上这封信,赵坤就算想抵赖,也没了退路。
陈谨接过信纸,指尖抚过季鸿远的签名,眼底的寒意更甚。这么多年来,季鸿远就是靠着这种“指令”,操纵着底下的人作恶,把公权力当成了自己谋利的工具,如今终于抓到了他的把柄,这场硬仗,总算是有了转机。
“把人带下去,好好审讯,”陈谨转头对身边的干部吩咐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却更多的是坚定,“不管他怎么嘴硬,都要让他说出实话。”
赵坤被押着走出房间时,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季书记会救我的!你们等着!我不会认输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房间里残留的慌乱气息。
孙阳松了口气,抬手扯了扯紧绷的领带,额头上满是冷汗:“陈顾问,没想到季鸿远这么狡猾,竟然派了个替身过来,差点就让赵坤跑了。”
陈谨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窗户,晚风涌进来,吹散了房间里的压抑,他望着窗外清河市的夜景,灯火璀璨却藏着太多暗流。“季鸿远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心思缜密得很,这点手段只是开始。”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孙阳身上,“你今天做得很好,沉得住气,没露破绽。”
就在这时,陈谨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省纪委的号码,他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急促的声音:“陈谨,季鸿远那边有动作了,他通过好几层关系向省里施压,说你们督导组滥用职权、打压地方干部,要求立刻撤换督导组成员,不然就要向中央反映!”
陈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早就料到季鸿远会狗急跳墙,却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竟然直接向省里施压,看来这场仗,远比想象中更难打。
“我知道了,”陈谨的声音依旧沉稳,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凝重,“请省里放心,我们手里有证据,绝不会让腐败分子逍遥法外,也绝不会给督导组丢脸。”
挂了电话,房间里陷入了沉默,晚风从窗户吹进来,掀动了桌上的信纸,季鸿远的签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孙阳看着陈谨的背影,心里明白,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要面对的,是更强大的阻力,是更凶险的博弈。
陈谨缓缓抬手,揉了揉眉心,疲惫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却又很快被坚定取代。他拿起桌上的信封,指尖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汲取力量。“孙阳,”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赵坤是季鸿远的马前卒,他手里一定还有更多线索,不管季鸿远怎么施压,我们都要撬开他的嘴,找到季鸿远的罪证。”
孙阳用力点头,眼神里满是决绝:“陈顾问,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退缩!”
夜色渐深,铂悦酒店的灯火依旧明亮,只是那光芒背后,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季鸿远的施压如乌云压顶,赵坤的顽抗似巨石挡路,而陈谨和他的督导组,就像是暗夜里的灯塔,握着正义的利剑,在迷雾中艰难前行,誓要撕开这层层黑幕,还清河一片清明。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