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蛊蛮城，元家府邸。
暮色为朱漆大门镀上一层沉暖的光晕，门环寂然。石阶前，一道单薄的身影长跪不起。
元丝含抬起头，门楣上“忠孝传家”的鎏金匾额在馀晖中静默如旧。她衣衫褴缕，发丝散乱，只有那双眼睛仍燃着不肯熄灭的倔强。
“罪女元丝含，求见父亲。”
声音不高，却足以惊动这座深宅。侧门隙开一道缝，数道目光从暗处投来，窃语如细浪般涌出：
“她竟还有脸回来？”
“谋害亲弟的毒妇……”
“怕是走投无路，讨口饭罢了。”
“家主怎会见她……”
每一句都似细针，扎在她早已麻木的心上。她只是跪着，脊背挺得笔直。
良久，侧门终于缓缓敞开。
“家主唤你进去。”
书房里只点着一盏蛊灯，暖黄的光晕在元朔封脸上摇曳，映出他复杂难辨的神情。
他端坐于紫檀木太师椅上，指节有节奏地轻叩扶手。每一声叩响，都让空气更凝滞一分。
“你还有脸回来。”元朔封开口责备，语气里却已有几分不忍，否则也不会见她。
“女儿知错。女儿愿洗心革面，接受家族监管，绝不再犯。”
“家族已容不下你……”元朔封顿了顿，“但念你终究是我女儿。如此吧……为父替你安排，准你以元家之名出嫁，日后在夫家安分度日……”
“父亲！”元丝含猛然抬头，“女儿掌握第二空窍蛊的炼制之法，您真舍得让我就此出嫁？”
元朔封眉头微蹙，面露踌躇。
留她在族中风险重重，出嫁本是最简单的处置……可若是让她离开……
元丝含眼中浮起恳切之色：“女儿愿为父亲炼制第二空窍蛊，助父亲修为再进。虽需攻克兽力胎盘蛊的难关，但女儿已有思路。昔日罔顾亲情是女儿鬼迷心窍，如今已寻得绕开其限制之法。虽尚需时日，必能功成。恳请父亲给女儿一个机会，女儿定当竭尽全力，为父亲分忧。”
言罢，她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微颤：“求父亲念在父女之情，容女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元朔封沉默良久，目光在她苍白却倔强的脸上停留。
最终，他长叹一声：“罢了。终究血脉相连，为父……便再信你一次。”
他站起身，语气缓和些许：“起来吧。往后好自为之，莫再让为父失望。”
元丝含眼中泛起泪光，郑重再拜：“谢父亲。”
……
安顿下来的第二天，梁蛰明便走出了石檐居。
他远行来到这黑蛊蛮城，主要目的便是查找“酒虫”。
这种蛊虽然仅有一转，但却极为稀有，堪称有价无市。
他给自己定下一个月的期限，若是能找到自然最好，若是无缘，那就立刻打道回府。
梁蛰明径直走向西城一处颇有名气的蛊虫集市。这里比外头的街道更加喧闹，各式蛊虫被陈列在特制的容器中，有的缓缓蠕动，有的莹莹发光，卖家与买家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他在集市里独自转了一圈，大致观察了各处摊位的情况，随后迈步走进一家门面颇为气派的店铺——“虫宝阁”。
走到柜台前，梁蛰明开门见山：“掌柜，可有酒虫？”
柜台后的掌柜闻言一愣，随即失笑：“客官说笑了。酒虫在一转蛊虫中价值仅次于寿蛊，向来有价无市。这等珍品，小店怎会有货？”
梁蛰明神色不变，继续问道：“那拍卖会上可会出现？”
“这个嘛……倒是有可能。”掌柜捋了捋胡须，语气模棱两可。
“黑蛊蛮城何时会有拍卖会？”
“呵呵……”掌柜干笑两声，“这，小店可就不知道了。客官若是没有其他需要……”
“那可有铜皮蛊？”梁蛰明适时转换了话题。
掌柜抬眼打量他，慢悠悠道：“小店正好有一只。五百元石，不二价。”
梁蛰明眉毛微挑，心中虽动，表面却摇头：“太贵了，二转蛊都没这么贵。”
“客官有所不知，”掌柜笑道，“防御类的蛊虫向来紧俏。这只品相完好，五百元石绝对物超所值。您若是嫌贵，不妨去地摊上碰碰运气。”
“唉……”梁蛰明叹了口气，“确实没这么多元石，那就去碰碰运气吧。”
见梁蛰明作势要走，掌柜急忙站起身来喊道：“四百八！这是底价了！”
梁蛰明脚步微顿，回头看向掌柜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失望。
他原本预估自己的铜皮蛊至少能卖到四百八十元石，现在看来，能卖出四百就不错了。不过，别说四百，就是三百也得尽快出手——他怀里的铜皮蛊已多日未食，再拖下去恐怕就会象那只二转鳄力蛊一样活活饿死。
蛊虫还是很脆弱的……
养在空窍里，还能活得长一些，若是养在蛊囊里，很容易就会饿死。
“不必了。”他转身离去。
掌柜还在身后喊道：“客官三思！铜皮蛊可遇不可求，出了这个门，怕是要被别人抢先买走啦！”
梁蛰明头也不回。他本就不是来买蛊，而是来探价的。
来到集市空地，他铺开一块粗布，打开玉匣摆在上面，又用石子压了张纸片，上书：“铜皮蛊，四百元石。”
这个价格比虫宝阁刚好低了八十块元石，很快引来不少人围观。不过片刻，一个精干汉子蹲下身，仔细查验后，爽快付了钱。
“兄台痛快。”那汉子笑道，“虫宝阁向来心黑，还是这样交易爽快。”
梁蛰明将四百块元石仔细收好，心中盘算着一千八百块元石或许真能在拍卖会上搏一搏那酒虫。
他收拾好地上的粗布，正准备再去别的摊位逛逛，打听一下拍卖会的具体消息。
然而这黑蛊蛮城他人地生疏，想要打听这等不算公开的消息，着实有些困难。
“拍卖会？那都是大人物去的地方，我们这些小摊小贩，哪里清楚。”
“拍卖会的消息啊……有倒是有，不过嘛，”他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十块元石，不二价。”
“呵……抱歉，打扰了。”
正当梁蛰明打定主意，准备抬脚之时，一个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他身后悠然响起：“黑蛊蛮城的地下拍卖会，每逢月圆之夜在城南‘暗流阁’举行。下一次，就在三天后。据说此次会有一批珍稀蛊虫出现，或许……有你想要的酒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