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寒气裹着松脂香漫进柴房时,苏晚正往墙角堆松针。褐绿的针叶在竹筐里蓬松着,像团揉碎的云,她的指尖拢着针末的软,往柴堆缝里塞,松脂的黏沾在指腹,带着股清冽的香。林砚蹲在灶前劈柴,斧头落下的“砰砰”声里,松木裂开的纹像幅淡墨画,他的青布裤沾了点木屑,薄荷绣样在木屑里闪,像片藏在暖里的绿。
“这松针得压实些,”他直起身甩了甩胳膊,斧刃上沾着松脂的亮,“张婶说松针垫在牲口棚里,比稻草暖和,还能驱潮,铁蛋它们睡在上面准舒服。”
苏晚往松针堆上撒了把干菊,褐黄的瓣混在绿针里,像撒了把碎金。“你看这针,”她举着松针笑,“比去年的长,含的松脂也多,烧火时准能爆出火星,像放小炮仗。”
铁蛋趴在松针堆旁,银项圈的蔷薇纹蹭着蓬松的针,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两下,针末的软沾得满身都是。竹丫和石头则叼着松针玩,项圈的银链撞着柴房的木柱,“叮当”声混着远处的风声,像支清寂的冬曲。
来老先生拄着拐杖来送药草时,手里提着捆晒干的艾草。“这松针堆得真暄,”他坐在灶边的竹凳上笑,“比城里铺子的棉垫还软和,松脂香混着菊香,比熏香还养人。”他往墙角放艾草,“掺点这个在松针里,驱虫,冬天夜里睡觉不招虫子。”
林砚往老先生手里塞了杯热栗子茶,茶汤在瓷杯里泛着褐红,像溶了片秋。“您尝尝这个,”他说,往茶里添了勺蜂蜜,“苏晚用炒栗子煮的,比单喝清茶暖些,驱驱寒气。”
苏晚给老先生端来盘炒松子,果仁的脆香混着松脂的香。“您尝尝这个,”她说,往松子上撒了点盐,“比去年的多炒了会儿,焦香更浓些。”
老先生捏着松子笑:“好啊,我就爱这口松香,像你们的日子,松针垫着暖,柴火烧着旺,看着简单,过着却有股说不出的妥帖。”
日头爬到柴房顶时,松针已经堆了半间屋。林砚把斧头往墙根靠,苏晚则在给松针堆编竹栏,防止狼崽们扒得太散,竹条的韧缠着松针的软,像给暖团系了个结。
“你看这日头,”林砚指着窗外的光,“霜降的太阳最薄,晒不暖人,却能把松针里的潮气晒透,垫着更干爽。”
苏晚的指尖划过竹栏的纹,忽然觉得这寒里的暖,就是冬的信,把松针的软都揉成了窝。“来老先生说,”她往厨房走,“下午可能有雪,得把新药柜的门闩紧,别让冷风灌进去,冻着里面的药材。”
林砚跟在后面,往灶膛里添了块松柴:“我去检查下窗户,去年的糊纸有点破,得重糊层新的,再钉层棉帘。”
下午,雪花果然“簌簌”落下来,像无数只白蝶在飞。苏晚坐在炉边缝棉垫,粗布的面上已经绣好了半朵蔷薇,银线在雪雾里闪,像藏了片艳。林砚则在新药柜旁钉棉帘,棉布的暖混着糨糊的米香,在屋里缠成了团。
“你看这雪,”他往棉帘上钉钉子,“下得匀,不紧不慢,正好给麦子盖层被,来年老先生说的好收成,准有盼头。”
苏晚的针顿了顿,抬头看他,雪花在他的发间融成水,像落了层碎星。“松针堆够不够铁蛋它们睡?”她有点担心,“不行就把它们的窝挪进厨房,离炉子近,更暖些。”
林砚笑了,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放心,我在松针堆里埋了个陶盆,里面放了炭火,不烧手,却能暖整夜,比厨房还舒服。”
雪停时,院子已经铺了层白,松针堆在柴房门口冒着点绿,像块嵌在白里的玉。林砚拉着苏晚去看,铁蛋它们正蜷在松针堆里,银项圈的蔷薇纹在白里闪,睡得正香。“你看,”他低声笑,“比在屋里还舒坦,松针的软混着炭火的暖,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苏晚的指尖碰了碰松针的软,忽然觉得这松针堆的暖,就是日子最实在的样——不是刻意的铺张,而是寻常的算计,是把山里的软,都堆成窝的暖,一夜夜,一天天,透着妥帖的劲。
傍晚,暮色漫进柴房时,松针的香混着炭火的暖,在屋里缠成了团。林砚往松针堆里添了点新针,苏晚则在给铁蛋它们盖小棉毯,绒布的暖裹着狼崽的软,像给暖再加了层甜。
“明天该腌腊肉了,”林砚往炉里添柴,“张婶说霜降腌肉最香,不易坏,挂在新药柜旁的房梁上,过年时蒸着吃,配松针熏过的米,香得很。”
苏晚的指尖划过棉垫的蔷薇绣样,忽然觉得这雪后的静,已经顺着松针的暖钻进了日子里,把所有的盼都捂得软了,只等一个晴日,就长出新的甜。
夜里,炉里的炭烧得发红,炒松子的香漫了满室。两人坐在灯下,林砚在给银簪抛光,松针纹的银面在他手里渐亮,像藏了片光。苏晚则在整理药书,来老先生送的那本里夹着片干松针,褐绿的叶透着脆。
“等雪化了,”林砚忽然说,银簪在他手里转着圈,“去后山采点松蘑,回来炖腊肉,鲜得能掉眉毛,配松针堆的暖,正好。”
苏晚的针顿了顿,抬头看他,灯光在他眼里投下细碎的影。“再采点野蒜,”她说,“放在汤里提味,比生姜更烈些,驱寒。”
林砚笑着点头,往她手里塞了颗松子,脆香在舌尖漫开。窗外的月光爬上柴房的松针堆,雪的白映着针的绿,像幅素净的画。苏晚靠在林砚肩上,听着他抛光银簪的轻响,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松香,忽然盼着这冬天能长些,再长些——长到松蘑在雪下冒出头,长到银簪在发间磨出柔光,长到两人守着这满室的暖,把日子过成慢慢堆积的松针堆,初尝清冽,回味却厚,实实在在,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