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楼里有个伙计,就是从贫民窟出来的。先前被抓去矿场当矿奴,后逃了出来,我们可怜他,就把他留在迎客楼里当伙计了。”
刘掌柜顿了顿:“他娘现在还在贫民窟住着,只是他不敢回去,怕被黑衣帮抓回去,再送矿场。我找他过来,看他有没有什么信物,你带信物去找他娘,这样就能在贫民窟落个脚,有个身份了。”
说罢,刘掌柜转身就去后厨,没一会儿就领来个瘦小的伙计。
这个伙计叫阿贵,袖子挽得老高,手上还沾着面粉,听说要帮林默去贫民窟找娘,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搓着手半天没说出话。
“我娘……”阿贵声音发颤,“现在,黑衣帮收保护费,到处抓人,我一直,没敢回去。”
“你放心,这次是这位林大人去。”
掌柜拍了拍他的肩:“你给你娘带个信物,让她知道,是你的朋友。”
阿贵表示明白,连忙跑回住处,翻出个磨得发亮的银戒子。是他小时候娘给的,后来被抓去矿场都藏得好好的,没有丢。
“大人把这个带给我娘,她一看就知道是我的。”阿贵把戒子递给林默。
林默换好打补丁的衣裤,带上阿贵那枚银戒子,往贫民窟走去……
天已擦黑,黑灰色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巷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颤斗着光秃秃的枝桠。
踏进贫民窟的巷子,一股混杂着馊饭、烂菜、臭水沟的气味传来。脚下全是烂泥和碎石,坑坑洼洼,积着发黑的污水。
两侧的土坯房歪歪扭扭,一些矮房子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有孩子的哭闹声……
林默在泥泞的巷子里转了三圈,才找到阿贵说的那间的小屋。周围的屋子都很破败,那间小屋破得更厉害,屋顶的茅草所剩无几,门不象门,三块长短不一的木板挡在前面。
他轻轻敲了敲木板:“有人在家吗?”
过了好一会儿,木板慢慢推开一道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探出头来。
“你是……谁……啊?”
老婆婆的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要顿一下。
林默将银戒子递给老婆婆:“阿婆,这个,你认识吗?”
老婆婆接过戒子,紧紧抓在手里,眼泪不止:“是阿贵……你怎么有他的东西?”
林默:“我是阿贵的朋友。是他……他托我来看您,把这个交给您。”
婆婆:“他在哪?他咋不回来?”
“阿贵挺好的,阿婆放心!他从矿洞逃出来了,现在在城里找了个活。没敢回来,是怕黑衣帮找您麻烦。”林默轻声说:“他托我跟您说,等风头过了,就来看您。”
老婆婆抹了把眼泪:“快,进来吧,外头冷。”
昏暗的屋里,有一个小土灶,一口破锅,有一铺几乎要垮的床,床上有一些干草,床单也没有。老婆婆给林默倒了碗热水,水还带着点浑浊:“委屈你了,家里就这样。”
“阿婆,不委屈。”林默接过碗,心里酸酸的,“我是从乡下逃来的,家乡遭了灾,粮食没有收成。阿贵叫我来找您,要是您不嫌弃,我想先在您这儿住些时日。我能劈柴挑水,帮您干很多活。你儿子不在,你就当我是儿子。”
老婆婆愣了愣,点了点头:“行,你就住这儿吧。只是你帮我干活,我没有工钱给你。”
林默很心疼,婆婆都这样了,还想着给自己工钱。
“我身上还有些铜钱,不要阿婆婆付工钱。只要有个住的就可以了。”
他心里暗道:等黑衣帮灭了,就叫尘商盟刘掌柜他们,把阿婆接出来,跟阿贵一起在城里生活。
“黑衣帮总来闹,不是抓人就是抢东西,你可得小心点。”婆婆不忘提醒。
林默连忙道谢,身份的事,总算有了个开端。接下来,就可以慢慢摸黑衣帮的底细,说不定还能借个由头,搭上黑衣帮的人。
心里暗暗盘算:明天一早,就去附近找点活干,先混个脸熟再说。
当天晚上,林默就帮阿婆修补房子,去外面找了一堆草,把屋顶的快掉光茅草都补上,勉强能遮风挡雨。又在房间的角落铺上一些草,晚上他就睡这。编织了几根草绳,把门捆牢。
半夜,还下了不小的雨,幸亏晚上把房顶补好了,不然整个房间都是积水。
接下来的几日,林默忙里忙外,帮助婆婆把家务活全部理一道。天不亮就得去河边挑水,然后把房屋彻底整理了一遍,又到店铺去买了几匹布,盖在阿婆的床上。买了几颗钉子,借了斧头,把门也钉好了。
他还帮周围邻居做了很多活,哪家没有水了,他就去帮着挑水,哪家没有柴火了,他就去帮劈材,房屋破了,他就去帮修。他们给他工钱,他都没要。
帮张屠户劈柴时,手被木刺扎破好几处,张屠户过意不去,偷偷塞给他一块带油星的猪皮。林默舍不得吃,拿回给王婆婆熬汤。老人家的咳嗽总不好,喝点肉皮汤能暖和些。
一次,林默去帮阿婆捡破烂,路经一个“李记杂货铺”,见老板正拿着鸡毛掸子打一个约六、七岁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一件破得漏风的衣服,怀里紧紧抱着个馒头,哭得撕心裂肺:“我不吃的,我拿给我娘吃,我娘快饿死了,我就拿一个……”
林默上前,拿出两个铜板递给老板:“老板,这钱我替她给,她拿馒头也是救她娘,您别跟她计较。”
老板见有了钱,就作罢。
小女孩叫小石头,娘得了肺痨,躺在床上,全靠她捡破烂为生。林默心疼她,之后每次帮阿婆捡破烂,都会特意留些能换钱的瓶瓶罐罐,悄悄放在小石头家门口。
经过了一段时间,林默渐渐摸清了黑衣帮在贫民窟的活动情况。黑衣帮在这片局域收保护费,一般都在每月初一、十五收。保护费是数量,是每户五个铜板,交不上的就砸锅拆房。
有一天,林默看到卖菜的王婶没交上钱,刚进的货,准备拿去卖的一筐白菜全被黑衣帮的人踩烂。
他深有感触,以前自己在林府当仆人,虽然也地位低下,也经常被欺负,但要是跟这里的人比,恐怕要好上很多,至少还不是在生死线挣扎。
这里,底层人活得象阴沟里的蝼蚁,为一顿饱饭能让人拼死拼活,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换得掏心掏肺的信任。
有次婆婆发烧,浑身烫得厉害,林默给她买了草药,还守在床边熬了半宿药,每隔半个时辰就给老人家擦一次汗。
这事很快在附近传开,张屠户、李婶、小石头都来探望,连平时最吝啬的杂货铺店老板,都送了包红糖。
一天傍晚,林默正帮张屠户劈柴,几个穿黑短打的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叫“刀疤”的汉子,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巴,手里拿着本旧的发黄的帐本,一脚踩在张屠户的柴堆上:“这个月的保护费,还没交?想挨揍吗?”
张屠户哆哆嗦嗦掏出三个铜板:“求刀疤哥了,实在凑不齐,娃生病,钱都抓药了,能不能宽限几天?”
刀疤刚想一脚踹过去,林默上前,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递过去:“刀疤哥,张叔的钱我替他补上,好吗?”
刀疤打量了一下林默:“你小子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