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公子,此言……当真?”台下,有人按捺不住,惊疑不定地开口问道。
陆三公子依旧面带微笑,神态自若,缓声道:“眼下尚不能完全确定。但陆某手下之人,在那禁忌之地深处,确实亲眼见到了形貌特征与典籍所述极为相近之物。事后,我陆家几位见多识广的大掌柜亦曾共同掌眼,一致认为……那东西,极有可能便是‘净种’。”
此言虽留有馀地,却更添几分可信。场中众人不由得彼此交换眼神,脸上交织着渴望、尤豫与深深的忌惮。
陆三公子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轻摇折扇,继续抛出了条件:
“对此事有意者,可私下与我陆家连络。陆家在此承诺,凡参与者,我陆家必尽力护其周全。”
他稍作停顿,声音提高少许,带着世家特有的矜持与底气:
“我陆家自然也非吝啬之辈。凡愿随我等共赴险地、协力取宝者,无论成败,事成之后皆可获心丹千枚。”
现场陷入一片沉寂,丰厚的报酬与致命的危险放在天平两端,无人轻易出声应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权衡与静默的抗衡。
“哼,陆家这算盘打得倒是精明。”
包厢内,林松不由冷笑一声,低声道:“嘴上说着保我等无虞,可真进了那鬼地方,生死还不是捏在他们手里?到时候是‘护你周全’,还是‘让你垫背’,可就由不得咱们了。”
方烬目光平静地看着台下寂静的人群,漠然道:“在座的都不是蠢人,这般空口许诺,想来应无人会轻易应承,谁会甘心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到头来却可能只为陆家做了嫁衣?”
他微微蹙眉,低声自语:“只是这般简单的道理,陆家不可能不知道……这陆家,究竟在盘算什么?”
那下首的陆三公子眼见有些冷场,继而道:“既然如此,那便进入下面的交易环节。”
他悠然转身,缓步走下展台。
那位陆府大管家随即重新登台,神情肃穆。紧接着,便有侍从双手捧着一件被鲜红绸缎严密复盖的托案,稳步呈上。
大管家伸出手,轻轻揭开了那层红绸——
只见丝绒衬垫之上,一枚鸽卵大小、浑圆剔透的金色丹丸正静静陈列。更奇异的是,那金丹本身竟在缓缓明灭,如同拥有生命般吐纳着柔和而纯粹的光华,将周遭的空气都晕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见此异象,方烬的瞳孔骤然收缩。虽然眼前这枚丹丸所蕴含的光芒与神异远胜以往所见,但那独特的形态与律动,却令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仿佛触动了某段尘封的记忆。
就连一旁始终不动声色的奎元,目睹此物,眉头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晦暗。
“人丹。”
大管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寂静的大厅内缓缓荡开。
“取自第三天市,未曾沾染任何禁忌法、灵识无垢的修士炼制而成。”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全场:
“底价——四十枚心丹。”
现场竞价的声浪骤然攀升,不过片刻功夫,这枚“无垢人丹”便被一位修士以一百二十枚心丹的高价强势夺下。
林松用馀光扫了眼身旁的方烬,见后者自始至终面容沉静,看不出丝毫波澜,便微微侧首,压低声音解释道:“如今世道,许多修士因目睹或亲历失控,已不敢再轻易涉足‘天市’。想要维系修为乃至更进一步,便不得不仰赖这类‘人丹’来汲取天市灵气,勉强支撑。”
“我明白。”
方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枚被封入锦盒、被人躬敬捧走的人丹,直至它消失在买家包厢的帘幕后,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语气平淡,却似淬过冰的刀锋,轻轻划开了一层温情脉脉的表象:
“这世间,一切弱小皆是原罪。”
此后,又陆续有几件物品登台亮相,其中甚至包含了两件真正的禁物。每一样都引发了激烈的争夺,最终无一例外都以令人咋舌的天价成交。
以方烬目前的身家,面对这些数字也只能暗自摇头,望而却步。
“接下来这件拍品,来历非凡。”
大管家手中捏着红绸的一角,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刻意的庄重:“此乃从隆京格物院流传出的秘法手卷。”
他略微停顿,让“格物院”三个字带来的重量在寂静中沉淀。
“此法原出自一页珍贵的天书残篇,经文院诸位大学士殚精竭虑,钻研推演数载,方将其奥秘初步破解,编篡成这第一部可堪修习的‘心经’。”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红绸绷紧。
“其效用……足以令在场每一位道友心潮澎湃。”
红绸即将揭开,他的话语如同最后的锤音,敲在每个人心头上:
“修习此经,运转其法,可在一定程度上,延缓‘天市’修炼所带来的侵蚀和失控。”
下一秒,红绸滑落,他清淅有力地报出名号:
“《婆罗挲摩大悲心经》!”
“哗——”
这名字连同其功效如同惊雷炸响。
全场修士,无论此前多么矜持,此刻几乎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睛,难以抑制的急促呼吸与低低惊哗瞬间打破了之前的沉寂。
无数道目光变得灼热无比,死死盯住了台上那卷看似古朴的经书。
延缓侵蚀!
这对所有在力量与失控间走钢丝的修士而言,无异于黑暗中瞥见的一线曙光,价值根本无法用寻常的心丹来衡量。
相比起方才那虚无缥缈的净种,此物可是实打实出现在眼前,是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的东西。
“一千心丹!”
根本无需大管家多做介绍,话音刚落,便有人急不可耐地喊出了价格。
“三千!”
“五千心丹!”
价格一路飙升,显然这部心经的价值戳中了所有修士的痛点。奎元此时也大步走到包厢栏杆前,声如洪钟,直接加价:“一万心丹!”
这个数字让全场为之一静。
然而,短暂的沉寂立刻被打破——
“一万一千心丹。”
声音从另一侧的包厢幽幽传来,正是那鹤公。
他显然有意针对,抬价不多不少,正好压过一头。
场中气氛骤然一凝,所有人都愕然地将目光在奎元与鹤公的包厢之间来回逡巡,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只见奎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如冰刀般刺向鹤公所在的包厢,冷声道:“一万五千心丹!”
“一万六千心丹。”鹤公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却带着一丝稳操胜券的戏谑。
到了这个数目,场中已再无人出声竞价。
这部《婆罗挲摩大悲心经》虽堪称至宝,但一万六千枚心丹的天价,终究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承受极限,也超出了它当下对许多人的实用价值。
毕竟这部心经只可延缓,并非彻底压制。
若有这么多心丹,不知可以换多少人丹。
奎元不再叫价,只是冷冷地凝视着那个方向片刻,随即一言不发,转身走回了包厢深处,背影透着一股压抑的怒意。
台上,大管家环视全场,见再无人应声,便按照惯例朗声询价:
“一万六千心丹。可还有道友出价更高?”
四下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那便是鹤公买下此物。”
“祝贺鹤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