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秦守田、秦守业、秦守良哥仨正围着秦德山和秦石头等人，红着眼框哀求他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李秀莲这一嗓子，直接把秦守良给喊懵了。他怔怔地回过头，眼神发直地看着李秀莲，嗓子发哑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李秀莲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扬着声音重复道：“爹，我们兄弟姐妹都商量好了，就让胖丫嫁给二狗子了！”
“你这个毒妇！”秦守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为了那点钱，你这是要把亲妹妹往火坑里推啊！你安的是什么心！”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
这时，秦守田的儿子秦淮刚，还有秦淮强、秦淮生这群堂兄弟，再加之秦守良的两个亲儿子秦淮军、秦淮民，全都耷拉着脑袋走进来，一个个脸色阴沉得跟死了亲爹一样。
而他们身后的妯娌们，却个个兴高采烈，脸上透着藏不住的兴奋。
秦守田看着这群儿子和侄子，气得浑身打颤，指着他们的鼻子吼道：“你们一个个的还是人吗？
那是胖丫，是你们的妹妹啊！二狗子是什么人，你们心里不清楚？
他那几个媳妇是怎么没的，你们都忘了？你们这是把胖丫往阎王爷跟前送啊！”
秦淮茹她娘坐在椅子上，听到这话哭得更凶了，捶着大腿嚎啕：“我的儿啊，娘对不起你啊……”
秦守田越骂越气，几步冲过去，对着亲儿子秦淮刚的屁股就踹了一脚，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老大！你是这辈里的老大啊！你怎么能答应？你怎么敢答应！”
秦淮刚露出一脸委屈，红着眼框说道：“爹，三叔，俺二叔（秦守良），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咱们全家从现在起勒紧裤腰带，扎住脖子不吃不喝，这辈子也凑不够那五百块钱！
要是让全村人知道了这事，咱们秦家在村里还怎么立足？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再说了，我们在外头都商量好了，胖丫要是嫁给二狗子，他敢动胖丫一根手指头，我们就打断他的腿！”
旁边的秦淮军也嗫嚅着看向亲爹秦守良，小声附和：“爹，是啊……我们都商量好了，二狗子要是敢欺负胖丫，我就跟他拼命！”
“你……你们……”秦守田被这群儿子和侄子的话堵得胸口发闷，猛地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秦守良和秦守业赶紧上前扶住他，连声喊道：“大哥！大哥！你慢点！”
秦守田缓了好半天，才喘过气来，他望着屋顶，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哑着嗓子对秦守良说道：“老二，认了吧！”
秦守良含着泪，狠狠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看向秦石头和秦德山，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绝望：“大队长，书记，我们认了……就让胖丫嫁给二狗子！”
听到秦守良肯定的答复，秦石头和秦德山都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答应了，要是秦守良死活不松口，他们还真不敢硬逼着秦淮茹嫁给二狗子。
毕竟这事儿要是闹僵了，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现在秦家一大家子都应下了，这事就好办多了。
搁那个年代的农村，哪有那么多讲究，结婚证算不得啥，只要两人住到一块儿，村里人认了这门亲事，往后孩子生下来，大队自然能帮着上户口。
只要把这事平平稳稳压下去，不闹出群体事件，他们俩的官帽子就能稳稳当当戴在头上。
对当官的人来说，官帽子才是顶要紧的东西，为了这个，别说秦淮茹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算是沾亲带故的，也能掂量着舍弃。
秦石头脸上堆起笑，说道：“行了守良，既然你们已经答应了，那咱们就好好商量商量。这样，守良、守业、守田，你们哥仨带着家里人先回去，吃完饭歇口气。
等下你们选几个人出来，跟我和德山一道，再带上村里的民兵，咱们一起去城里把胖丫接回来。
对了守良，这去城里的路费，可得你们家出啊。”
秦守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心里象是堵着块石头，随后一言不发地抬脚往外走。
秦守田和秦守业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头也替这个兄弟难受，赶忙快步跟上去，一左一右地劝慰着。
秦淮刚走上前，对着秦德山和秦石头说道：“大队长，书记，那我们先走了。等我把我爹、二叔他们送回家，就回来听你们招呼。”
秦德山笑着摆手：“怀刚，回去好好劝劝你爹和你二叔，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别怪我们。
待会你让秀莲、你媳妇，再带上你两个兄弟媳妇，还有怀军、怀民，你们几个到队部来集合就行。”
“知道了书记，放心吧，我们能理解。
”秦淮刚应下，说完就领着弟弟们，赶紧出了大队部。
一大家子人沉默地走在乡间的土路上，脚步声沉闷地敲在地上，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一大家子人谁也没耽搁，直接去了秦淮茹的娘家——秦守田家。
秦守田进了屋，就蹲在墙角，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句话也不说。
秦淮刚等人进了屋，也都各自找了板凳坐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
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只听得见烟袋锅偶尔磕碰的轻响。
最后还是秦守田重重叹了口气，先开了口：“老二，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你把胖丫从小疼到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老话咋说的？宠狗上灶，你就是太宠着她了！
你看看她进城这几年，给咱家做过啥贡献？
光知道往婆家划拉东西。
逢年过节，哪一回准时回来过？
别说我这个当大爷的没沾着她半点光，就是你这个亲爹，从她身上得着啥好处了？”
“大哥，孩子在城里过得也不容易……”秦守良闷声闷气地替闺女辩解了一句。
秦守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又往烟袋锅里续了点烟丝，点燃后狠狠抽了两口，才接着说道：“我也不和你掰扯这些没用的。
事到如今，咱们已经答应了书记和队长，就只能让胖丫嫁给二狗子了。、
怀刚他们刚才不也说了吗？
往后会盯着二狗子的。要是那浑小子真敢动手打胖丫，就让怀刚领着兄弟们去揍他！
咱们老秦家同辈的兄弟六七个，还怕收拾不了他一个二狗子？他家就他一根独苗，真打上几回，他肯定长记性！”
他顿了顿，又放缓了语气：“再说了，胖丫嫁过去也不算吃亏。
二狗子好歹是吃公家饭的工人，还是屠宰场的，油水少不了。总比她回来下地挣工分，风吹日晒的强得多吧？”
秦淮茹她娘坐在炕沿上，一直拿手帕抹着眼泪，听到这话忍不住哭出声来：“大哥，话是这么说，可俺就怕啊……怕到时候胖丫真让二狗子打出个三长两短来！
那时候咱们就是把二狗子打死，也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