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良听到自家老伴的哭诉，心里也猛地颤了颤。
对于秦淮茹这个闺女，虽说那时候农村普遍重男轻女，可秦守良对她的疼爱，半点不比两个儿子少。
哪怕秦淮茹嫁进城后，他没从闺女那儿得着半分好处，他还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女儿。
此时听到老伴的话，他心里一阵发酸，抬头看向秦守田，声音发颤地说道：“大哥，要不咱再想想别的办法？
咱们凑凑钱，先交给大队，让他们买点东西安抚安抚乡亲们，剩下的，咱们以后慢慢还。
哪怕是我挨家挨户给全村人磕头赔礼，咱先把这事压过去，别让胖丫嫁给二狗子了。”
秦守田一听这话，顿时犯了难。
要说拿钱，他是真拿不出多少。
都是土里刨食的人家，一大家子吃喝拉撒，能顾上温饱就不错了，想存钱比登天还难。就算他愿意掏钱，自家老婆子能答应吗？
就算老婆子松口，底下那儿媳妇们，又怎么可能愿意？
旁边的李秀莲自打进屋，就一直没吭声，冷着脸听着长辈们说话。
此刻听到秦守良想反悔，她二话不说，噌地站起身，噔噔噔直奔里屋。
没一会儿，里屋就传来翻箱倒柜的动静，紧接着响起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什么哭！”李秀莲的吼声跟着传了出来，“以后这个家咱不待了！
以后你们俩就是杂种，是野种！娘再给你们找个爹，以后你们没爷爷，没奶奶，也没这个窝囊爹！
赶紧跟娘走！”
话音刚落，里屋的门帘就被猛地掀开。
李秀莲肩上挎着个包袱，手里一左一右拽着两个儿子往外走。她大儿子今年七岁，小儿子才四岁。
小儿子被她使劲一拽，脚下一个跟跄，直接扑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哭。
“哭丧呢？”李秀莲瞪着眼骂道，“谁疼你？在这个家，你们连条狗都不如！你爹没死，你爷爷奶奶活得好好的，哭什么哭！”
这一通指桑骂槐，明摆着是冲秦守良和秦守田来的。
“秀莲！你这是干啥！”秦淮军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把小儿子抱起来，冲着她怒吼。
“干啥？”李秀莲猛地甩开大儿子的手，双手推着秦淮军往外搡，“秦淮军！你现在就跟我走，去离婚！现在就去！”
“秀莲！你疯了！”秦淮军急得满脸通红。
秦淮茹她娘一看这架势，吓得魂都快没了，扑过来抱着大孙子哭道：“秀莲啊，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啥啊！”
“干啥？”李秀莲冷笑一声，指着婆婆的鼻子骂道，“你们不是愿意疼你们的好闺女吗？那就使劲疼！
我可不想跟着你们填这个无底窟窿！这日子我过够了，我要离婚！我要跟你儿子离婚！
”
“秀莲！你咋跟娘这么说话！”秦淮军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冲着李秀莲怒吼道。
“我咋说话了？”李秀莲梗着脖子回怼，声音尖利得象刮铁皮，“他们不是心疼好闺女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非得把全家都卷进那个无底窟窿里才甘心！
五百块啊！
咱们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钱吗？
老大今年就要上学，过几年就要盖房子、说媳妇，哪一样不要钱？
凭什么把我们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全填给那个惹祸精的无底洞！”
李秀莲这话一出口，屋里瞬间静了半秒，随即响起一片细碎的附和声。
是啊，就为了秦淮茹一个人闯的祸，难道要把一大家子人的活路都堵死？
旁边秦淮刚的媳妇赶紧拽了拽自家男人的骼膊，低声劝道：“当家的，你可得想清楚了。咱家老大今年都十三了，过不了两年就该说亲了。
要是把家底全填进去，到时候拿啥给孩子娶媳妇？
难不成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秦淮刚心里猛地一颤。他十六岁就娶了媳妇，如今儿子都快到说亲的年纪了。
要是真因为秦淮茹的事掏空家底，到时候儿子娶不上媳妇，他这个爹还有啥脸面活在世上？
他定了定神，抬起头看向秦守田，又转向秦守良，语气带着几分硬气：“爹，二叔，刚才在大队部，咱们不是已经答应书记和队长了吗？
这事就别反复了行不行？
二叔，你咋就转不过弯来？咱已经应下的事，就认了吧！
总不能为了胖丫一个人，把咱们一大家子都拖进去吧？
您要是再这么执拗，我这个当大侄子的，可得说句公道话——您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把全家人的活路都断了！”
“老大！你怎么跟你二叔说话呢！”秦守田一听大儿子这话，顿时火了，猛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秦淮茹的大娘见状，立刻跳出来护着自家儿子，叉着腰喊道：“老头子！咱儿子说哪说错了？
难不成就为了一个胖丫，把咱们老老少少一大家子都拖累进去？到时候大家伙儿喝西北风去？”
秦淮茹的三婶这时候也凑过来，皱着眉说道：“我也说句公道话，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我觉得怀刚说得对。
不能因为胖丫一个人，就把咱们一大家子都拖进无底洞啊！
再说了，就算咱们愿意拖，也拿不出那个钱。
俺们家淮山、淮河刚娶了媳妇，家底早就掏空了，现在是一分馀钱都挤不出来了！”
这边李秀莲根本没理会三婶的话，拽着两个儿子就往门外走。
她一把推开拦路的秦淮军，咬着牙说道：“秦淮军，你现在跟我去离婚，咱就立马走！
你要是不愿意，我先回娘家，回头让我大哥二哥来领人，今天这婚，离定了！”
秦淮军赶紧伸手拽住她的骼膊，急得脸都白了：“秀莲！你别闹腾了行不行？有话好好说！”
“我闹腾？”李秀莲猛地回头，眼睛瞪得通红，“我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俩儿子！
你自己说说，在这个家里，你这俩儿子，是不是连胖丫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人家都说隔辈亲，为了孙子啥都肯干，可咱们家倒好，为了那个惹祸精闺女，就想把全家都搭进去！
别人愿意我不管，我李秀莲不愿意！
我为了我儿子，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他们没有爷爷奶奶心疼，难不成我这个当娘的，还能狠心不疼自己的儿子？
你这个当爹的能忍，我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