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庸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什么隐秘？说来听听。最好，说点我真不知道的。”
耶律楚自信自己掌握的情报远非常人可比，更笃定林庸若知晓内情，绝不敢踏足黑水河半步。
因为那片水域盘踞的遗族，对镇北王林坚与大燕朝廷的恨意，早已浸透骨髓。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姑父，您可知晓？令尊当年，并非生来便是镇北王。他……曾是纵横黑水河、令官府闻风丧胆的水贼头领。”
林庸神色不变，只微微摇头，示意他继续。
耶律楚见状，以为林庸不知此节，便接着道：“约莫二十几年前，今上还是皇子时，胸怀大志，意图匡扶社稷。”
“他寻到当时已颇具声势的令尊，两人联手，收编了黑水河流域及周边所有的水匪、山贼，将其整编为一支奇兵，用于……嗯，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渗透周边小国，为今上日后登基铺路。”
“说重点。”林庸打断了他的铺垫，“捡我不知道的说。”
耶律楚被打断，略一尴尬，随即切入内核：“是。那个身负水波纹图腾的女子……她并非寻常囚徒。她是如今黑水河遗族中，身份特殊的圣女。”
他观察着林庸的神色，“水波纹图腾，乃是黑水部族古老圣女的独有印记。这个传统……按理说早该断绝了，因为当年”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隐秘的意味：“因为当年下令废止这一传统，并导致上一任圣女殒命的，正是令尊林坚。而那位圣女……据传，曾是令尊倾心相爱之人。”
林庸听罢，心中震动，未曾料到父亲竟有这样一段深埋的过往。
他快速回忆原身记忆中关于母亲的信息，却模糊不清，更无半分与之相关的线索。
莫非……母亲便是那位圣女？
此念一生，更觉此事错综复杂。
怪不得当时朝堂之上，会是如此反应。
他按下心中惊疑，追问道：“既为圣女，在黑水遗族中地位尊崇，理应被严密保护，你又是如何将她擒获的？”
耶律楚这才解释道：“姑父有所不知。圣女虽尊，却也肩负着沉重的责任。不知从何时起，黑水遗族中又悄然恢复了古老的圣女祭祀制度。”
“相传，圣女需在黑水河特定的时节与地点举行祭祀，若其心志虔诚、力量足够，甚至能引发河水异动，操控水势。”
他顿了顿，补充道，“史籍野闻中确有记载，黑水河历史上曾有过两次特大泛滥，淹没了近三分之一的草原和大燕边境数座城池，传闻便与当时的圣女祭祀有关。”
林庸听到这里，心中了然。
什么“引发山呼海啸”“操控水势”，不过是古人面对无法解释的自然灾害时，附会于神权与传说的迷信之谈。
黑水河的泛滥，定然有其地理与气候上的客观原因。
林庸并未被他的解释带偏，继续追问内核：“你还是没说明白，这位理应被严密保护的圣女，究竟是如何落到你手里的？”
耶律楚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坦言道：“姑父明鉴。小侄为了在王庭争夺中增加胜算，不得不广结‘善缘’。”
“不仅与大燕太子燕凌云有所勾连，也曾尝试连络黑水河一带的遗族，也就是那些水贼，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助力。”
林庸挑眉：“看来王子是多方下注。”
耶律楚点头：“正是。可那黑水遗族油盐不进，非但拒绝合作，还将我的人轰了出来。本以为是白跑一趟，不料在返程途中，却意外撞见了独自出逃的圣女。”
他回忆道，“她当时形色仓皇，直言只要能助她远离黑水河，去哪里都行。我知晓她与令尊那段渊源，便觉此女奇货可居，若将她带至京城，或能搅动风云，于我不无裨益，于是便……”
如今既已与林庸达成合作，说起这番趁人之危、劫持人质的行径，耶律楚也颇有些尴尬。
林庸听罢，不再深究其中细节。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依然如此。
他沉吟道：“看来，还是得要继续去黑水河段一趟。”
耶律楚闻言却急道：“姑父！此事万万不可再提，先前小侄不知深浅，受燕凌云蛊惑，确有诱您前往加害之心。”
“可如今既已合作，小侄必须坦言，那黑水河段对您而言，实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那些遗族恨林家入骨，您若前去，恐怕……”
林庸抬手止住了耶律楚后续的劝阻。
他理解对方的担忧，但黑水河之行，于他而言势在必行。
他正色看向耶律楚，语气转为郑重：“王子殿下，你若有志于掌控整个狄戎王庭，这黑水河，你同样非去不可。”
“我且问你，黑水河段年年泛滥，淹没了多少优质草场？造成了多少牛羊损失？令多少牧民流离失所？这些，可都是你未来子民的生计与人心所向！”
耶律楚却面露迟疑：“治理水患，谈何容易？纵有效，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数载方能见效。”
“可王位之争迫在眉睫，我更需要的是姑姑立竿见影的支持。相较之下，让姑姑怀有子嗣，似乎才是更快捷的途径……”
“目光短浅！”林庸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治水之功，乃是泽被草原、收拢民心的不世之功！一旦有成，你在牧民中的声望将无可撼动，这比任何血缘支持都更为牢固！况且，”
他话锋一转，“谁说治水不能立竿见影？我自有办法，先缓解今岁汛期之危，让你亲眼见到成效！届时，你姑姑见你既能解决草原心腹大患，她的支持，难道还会远吗？”
耶律楚心中权衡再三，想到姑姑对草原的重视，以及林庸那令人捉摸不透却屡有奇招的本事，终于被说动。
他咬牙道：“好！我便信姑父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