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镇北军士兵见对面狄戎将领神色稍缓,心中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眼巴巴望着林庸,只盼他能说动对方。
他们本以为世子会委婉陈情,甚至已做好被断然拒绝的心理准备。
岂料,林庸开口竟如此直接,毫无迂回:“我军中突发疫病,将士高热不退,药石断绝。特来向贵部暂要一批对症药材,以救燃眉之急。”
此言一出,几名士兵瞬间脸色煞白,心中叫苦不迭,险些骂出声来!
世子啊世子,您这是疯了不成?
向生死仇敌借药,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刚开始还以为有什么妙计,偷骗抢自己也都认了。
万万没有想到是要。
王爷何等英明,怎会生出如此……糊涂的儿子!
这不是把脖子伸过去让人砍吗?
耶律楚也是一愣,他没料到林庸所求竟是药材。
这东西在军中管控极严,何况是敌我之间?
姑姑耶律燕红素来铁面无私,以军务为重,怎会轻易资敌?
他连忙向耶律燕红使眼色,目光焦急:姑姑,此人还有大用,切不可在此刻翻脸,需得暂且稳住他!
耶律燕红心中亦是念头飞转。
她虽不谙生育细节,却也隐约听过,女子有孕须得心情舒畅,忌忧思恼怒,方对胎儿有益。
想必男子也一样。
心情也要好,起码证明他心中有士兵,也还不错。
今天没怀,估计今天还得再来一下。
况且,一些药材而已,虽属军资,但若能以此换来林庸的“合作”与自己的“顺遂”,似乎……也算值得?
耶律燕红沉吟片刻,对身旁的士兵吩咐道:“去,将库中治疔风寒发热的药材,取一部分出来。”
很快,几只沉甸甸的麻袋被抬出,堆放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耶律燕红目光扫过那几名犹在惊愕中的镇北军士兵,语气不容置疑:“你们的世子留下。你们,将这些药材运回去,应可暂解疫病之危。”
林庸闻言一怔,又要留他?
耶律楚立刻会意,这可是加深“姑侄情谊”、进一步拉拢林庸的好机会。
他连忙对那几名不知所措的士兵挥手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药带回去救命!世子有我照应,他是我姑父,我能害他吗?快走快走!”
有了上次世子被掳走又安然送回的经历,这几名士兵虽满心疑虑,却也知此刻违抗无益,更不敢耽搁营中兄弟的性命。
他们深深看了林庸一眼,终于咬牙上前,扛起药材,翻身上马,朝着镇北军营方向疾驰而去。
无论世子用了何种方法,至少,药是真的拿到了。
目送几人离去,耶律楚热络地揽住林庸的肩膀,低声道:“姑父,走,咱们进去细谈。您先前所言极是,要想真正获得我姑姑支持,除了……那件事,更得在草原民生上下功夫。这治水之事,便是绝佳的契机,你我得好好筹划一番。”
他正说着,那边耶律燕红已不耐烦地扬声道:“还在磨蹭什么?”
耶律楚连忙高声应道:“好了好了,姑姑您先回帐歇息,侄儿这就将姑父给您送过去!”
他转过头,对林庸挤眉弄眼,带着几分怂恿,压低声音道,“唉呀,姑父,机会难得!您赶紧去收拾收拾,精神点儿,把我姑姑伺候舒服了,咱们后边的大事,才好商量不是?”
这一次,林庸的神情举止不似昨夜那般全然被动,甚至带着几分坦然的配合,这反倒让耶律燕红略感意外。
她打量着林庸,语气依旧直接:“看来你倒是适应得快。识相些,待我怀上子嗣,许多事自然好商量。你今晚便留宿于此,若明日仍无迹象,便再试一次。”
林庸听她这理所当然地安排,心中无奈,只得尝试解释:“燕红将军,这孕育子嗣之事,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时日方能知晓结果。怎可……如此急切?”
耶律燕红闻言,眉头一蹙,反驳道:“我怎会不知?我曾亲眼所见,我王兄临幸妃嫔,次日那妃子便被诊出有孕。为何到了你这里,便如此麻烦?”
她眼神中透出怀疑,“莫不是……你自身有什么不妥?”
林庸心知跟耶律燕红在生育常识上纠缠不清纯属徒劳,见她神色不豫,便也不再坚持,顺势被请出了主帐。
帐外,耶律楚果然早已等侯,见他出来,连忙殷勤地递上厚实披风,将他迎入自己帐中。
耶律楚摒退左右,神色转为郑重:“姑父,眼下你我既已同坐一条船,是该好好谋划后续了。”
“您此番北来,明为治水,实则凶险。燕凌云那边已快马传信催促,让我设法逼您尽快前往黑水河段,其心叵测。”
林庸在炭盆边坐下,神色沉静:“我也正想问你。这黑水河,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让燕凌云如此挂心,甚至不惜借你之手催逼?”
“还有,那日朝堂之上,你献上的那名身负水波纹图腾的女子,又是何来历?她与黑水河,与当年的黑甲卫,究竟有何关联?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耶律楚为他斟上一碗热奶茶,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此事……说来话长,更牵扯到令尊镇北王一段讳莫如深的过往,以及大燕皇室一桩数十年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