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门,朱球儿立马又活泛起来,凑近林庸道:
“世子,不瞒您说,近来我在太学里倒也混开了些。”
“结识了张侍郎、王寺丞、李统领家的三位公子,都是爽快人。”
这三位公子,自那日在赏花阁被林庸当众折辱、闹得满城风雨后。
便成了太学中的笑柄,往日围绕身旁的所谓好友皆作鸟兽散。
许是走投无路,他们竟真听了林庸当初那句半是嘲讽的建议。
“不如去寻朱球儿作伴”,真就与这原先瞧不上眼的纨绔混到了一处。
此刻朱球儿还正与林庸嘀咕着太学里的新鲜事,二人刚踏进赏花阁的门坎,迎面便撞上了三位。
正是张、王、李三家的公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那三人一见林庸,表情顿时窘迫,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反倒是朱球儿熟络得很,张开双臂便上前搂住了三人肩膀:“哟!张兄、王兄、李兄!”
“今儿可真巧,方才我还同世子提起你们呢!”
他瞅了瞅三人僵硬的脸色,浑不在意地笑道,“哎呀,别这副模样。世子也是我朱球儿的兄弟,上回那事儿纯属误会!”
“今儿就让我朱球儿做东,替几位牵个线、说和说和。”
“俗话说的好,多条朋友多条路。”
“咱们敞开了玩,酒钱全算我的!”
张、王、李三人被他搂着,面上勉强挤出点笑。
心里却早已翻腾起来:这话听着轻巧,可他们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不全是拜林庸所赐?
上上次被他当众折辱不说,上一次又被抢钱也不说。
近日更听闻这在礼部时,竟当场斩杀了一名官员,而陛下至今连句斥责都未曾下过。
如今这京城里,谁还敢触他的霉头?
三人暗暗交换眼色,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我怎么这么倒楣。
上一次攒够了银钱出来玩,被抢钱了。
这一次好不容易有攒够了银钱,又碰上了。
瞧着张、王、李三家公子那副青白交替的模样。
林庸反倒微微一笑,语气堪称温和:
“张兄、李兄、王兄,何必如此见外?”
“先前那点过节,不过是我与陈睿之间的私怨,与三位何干?”
“咱们之间……本就无甚冲突,对吧?”
他目光轻扫过三人僵硬的脸,“既如球儿所说,今日便只当是故友小聚。”
三人心中早已骂翻了天:你是无事一身轻,我们可是脸面丢尽、头上帽子都戴得飞起,虽说最后证明了清白,但是也惹得一身骚气。
朱球儿见林庸这般给自己做脸,顿时眉开眼笑,连连招呼:“就是就是!世子都发话了,几位还愣着做什么?快里边请。”
他话说到一半,忽地瞥见三人方才起身的座位,不由一愣:“咦?三位今日怎的坐在这大堂散座?往常不都是二楼的么?”
随即他急忙招手唤来老鸨,要了间二楼临河的雅阁。
便热络地引着林庸与神色局促的三人上了楼。
“快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都请来!今日本少爷要做东,定要让我这几位兄弟尽兴!”
可姑娘来了一拨又一拨,朱球儿挑挑拣拣,却越看越不满。
终于拍了桌子:“我不过些时日没来,你们竟敢拿这些庸脂俗粉来敷衍世子和几位公子?真当我朱球儿不识货不成?”
张、王、李三人中那位李公子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朱兄、世子,您二位有所不知……今日不知怎的,稍有些名头的姑娘,早早就被人包下了。听说连那位素来少露面的玲胧姑娘也接客了。”
林庸倒是有些惊奇,整个京城居然还有谁如此有魄力这般行事。
上一次这么做的还是朱球儿和自己两人。
张公子闻言,连忙凑近些补充道:“不瞒世子,当时我们恰好瞧见那拨人进来,虽穿着我大燕的锦袍,可那高鼻深目的相貌,一看便知是狄戎人。”
王公子听闻也道,眼神里面透漏着羡慕:“个个穿金戴银、气派得很,进了里头那间听潮轩,至今已有小半个时辰了。”
林庸眼光微沉。
狄戎王子称病不出,很有可能是他。
其中若无蹊跷,反倒奇怪了。
必须得亲自见见。
他放下茶盏,神色如常:“可知他们具体在哪间?”
三人齐刷刷指向走廊尽头那雅阁。
林庸起身,对朱球儿及众人随意道:“你们先玩着,我出去解个手。”
林庸对赏花阁的格局了如指掌,绕过回廊。
悄无声息地靠近那间听潮轩。
他在廊柱后的阴影处站定,指尖轻触窗纸上一处不起眼的旧破洞,向内望去。
那张高鼻深目、面带戾气的脸,正是城门外见过的狄戎王子。
“玲胧,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我依计划行事,到头来却损兵折将、颜面尽失,这就是你主子的诚意?”
他冷哼一声,“说好借和谈之机安排我面见太子,如今谈判将毕,我连东宫的影子都未见着。若再这般敷衍,还有何可谈?!”
然后玲胧姑娘开口道:“狄戎王子,你莫要着急,我主子马上就来。到时候详细的计划,我主子会和你说的。”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便在几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林庸虽然没有见过太子的真容,想必这人就是了。
随后,几个侍卫守住门口,林庸便没办法继续偷听,只能返回。
回去时,朱球儿正和张王李三公子一人搂一个姑娘,把酒言欢。
几人恰好说道:“张王李三位公子,你们可真是小瞧了我朱球儿!世子乃当世大才,这眼光绝对没得说!”
醉酒的张公子也是不差:“朱球儿你也不差。不如去把玲胧姑娘叫来?”
另一人接口:“听说玲胧正陪着贵客呢,怕是分身乏术。”
朱球儿一听,当即拍案唤来老鸨:“什么贵客?我朱球儿有的是银子!去,请玲胧姑娘过来!”
老鸨面有难色:“朱少爷,不是银子的事……那几位客人实在……”
“怎的?”朱球儿腾地站起,“世子就在这儿坐着!这京城里,谁的面子能大过镇北王世子?走!带我去敲门,我倒要看看,谁能拦着玲胧姑娘来陪世子喝酒!”
张、王、李三人也酒意上涌,跟着起哄:“同去同去!便是生拉硬拽,也得将人请来!”
一行人吵吵嚷嚷便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