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被灭门的惨案,不到一夜之间便已传遍京城。
那可是堂堂正二品大员、礼部尚书的府邸!
当陈献之终于回到府门前,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焦土与断壁残垣。
昔日府邸,如今只剩一片狼借,馀烬未熄,浓烟血腥气弥漫不散。
他跟跄着冲入废墟,徒劳地查找着亲人的踪迹。
然而,他的几房妻妾,他那年迈的母亲……竟无一人幸免!
府中上下,无论主仆,竟被屠戮殆尽。
陈献之跪倒在焦黑的瓦砾:
“林庸!我陈献之与你……势不两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而林庸,经历了一夜,此刻也已疲惫地回到了镇北王府。
小绿迎上前来,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整个人显得异常低沉萎靡。
林庸看着她,沉声道:“小绿,振作些!”
“眼下当务之急,是安置好幸存的乡亲父老。”
“经此一劫,京城……恐已无他们容身之处了。”
“你需尽快安排,带他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一处安稳的村庄,购置田产,开垦荒地,为他们重建家园。”
“现在京城恐怕容不下他们……”
林庸心中清楚,屠灭陈府满门,必将招致滔天巨浪。
此举只会让那些本就敌视镇北王府的势力恨意更深,恨不能生食其肉。
而王府众人,此刻也绝无可能在京城安然待下去了。
除非镇北王能在一两日内奇迹般赶回。
他当机立断,转向身边几名侍卫和小绿,拿出来剩下的一百万两,递给小绿。
“你们几个,立刻带着剩下的所有父老,离开京城!在附近寻一处隐秘安全之地,妥善安顿下来。银钱务必要用在刀刃上。”
侍卫们闻言,无不色变。
他们深知世子屠戮当朝二品大员满门是何等泼天大罪!
此刻王爷远在北境,鞭长莫及,京城之中,谁又能护得住世子?
“世子!”一名侍卫踏前一步,“人是我们杀的,我等岂能弃您而去?愿与世子同生共死,誓死护卫!”
“对!誓死护卫世子!”
他目光如电,扫视众人:“你们跟着我,非但于事无补,只会成为我的拖累,徒增无谓牺牲!”
“放心,他们暂时还奈何不了我。你们留在此地,才是真正陷我于险境!”
侍卫们被林庸的斥责震住,一时语塞。
他们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一个念头。
难道世子早就料到此劫,已存了独自承担、保全我等的心思?
“世子……”有人声音哽咽。
“陈睿虽已被判三千里,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杀了他。”
“你们想办法杀了他。”
仅几个时辰的功夫,林庸便将小绿及府中尽数遣离。
偌大的镇北王府,此刻只馀林庸一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
陈府灭门的消息如野火燎原,瞬息间便已震动朝野!
一队禁军冲出王府。
“奉旨!镇北王世子林庸,即刻随我等入宫面圣!”
禁军铁骑踏破长街的肃杀,引来了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对于昨夜陈府灭门的骇人惨剧,京中早已风声鹤唳。
此刻见到禁军围堵镇北王府,更引得人群聚集,议论纷纷。
等到了朝堂之上。
陈献之一见林庸被押上朝堂,立时悲愤难抑,声泪俱下:“陛下!臣阖府上下,数条性命尽丧于林庸之手!”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恳请陛下为臣做主,严惩此獠,以正国法,以慰亡魂!”
满朝文武一大早起来便听闻这骇人血案,都在想着陈献之与林庸之间究竟有何等深仇大恨,竟引得这位镇北王世子行此灭门绝户的凶残之举。
虽说,在朝廷的大多数人都不希望镇北王府好,所以私下里面也都在排挤镇北王府。
看见林庸如此大家倒也乐见其成。
纷纷附和。
“陈尚书乃国之栋梁,陛下股肱!”
“阖家老幼无一生还!此等骇人听闻之暴行,亘古未有!”
“烦请陛下治林庸之罪。”
皇帝倒是也想。
只不过眼下北境大捷,镇北军凯旋在即,若镇北王归来,见其子身陷囹圄甚至被杀,会否暴怒难制,引动兵戈。
思虑至此,皇帝这才沉声开口:“林庸,你可知罪?”
然而,令满朝文武未曾料到的是,阶下的林庸竟昂首直视龙颜,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
“陛下!臣无罪!”
“有罪者,乃是这陈献之!”
“城中数人看见林庸带人进入了臣的府邸,屠杀,人证物证都在,你还在狡辩什么。”
“你可敢承认?”
“我承认,陈府的人是我杀的,如果我有罪的话,那么陈尚书也应该有罪。”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这林庸,此番怕是真的豁出性命,不给自己留半分退路了。
镇北王远在北境,鞭长莫及。
林庸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屠戮当朝二品大员满门,便是即刻判个斩立决,也丝毫不为过!
毕竟,他手上沾的人命实在太多了!
那镇北王府,如今可就只剩下他这么一根独苗了。
就算拉上陈献之也无济于事。
“陛下”陈献之再度磕头,希望皇帝能够给自己做主。
谁曾想,林庸直接再次开口。
“陈献之之子陈睿,行刺臣于市井,胆敢谋害长乐公主殿下!其爪牙祸及无辜平民,致令血染陋巷!桩桩件件,俱是十恶不赦之大罪!”
“陛下仁德,念及其策论微功,尚可法外施恩,饶其不死,只判流徙。”
“陛下既能宽宥那行刺重臣、谋害帝女、屠戮平民的凶徒父子,缘何今日,便非要治臣之死罪?”
朝堂之中,不少人心知肚明。陈睿的策略曾受陛下赏识,便有人替他开口:
“陛下!陈睿公子固然有罪,然其策论才华横溢,陛下也曾起爱才之心,终究是为我大燕江山社稷考量。好在长乐公主殿下洪福齐天,安然无恙,且殿下天资聪颖,更提出了新的河工方案,实乃社稷之福。”
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林庸:
“而你林庸,何德何能,敢与长乐公主殿下相提并论?纵使你此刻攀咬的是已判流放的陈睿公子,那也是实打实的才学之士!”
“须知,陛下念其才学与微功,法外施恩,已是天大的恩典!”
“难不成,依你的歪理,凡有才学、有功勋者,便可任意抵消其犯下的大错?若按此荒谬逻辑,我父镇北王在北境大捷,击退狄戎十万铁骑,阵斩敌酋,此等不世之功又该如何折算?”
林庸直接指着开口那人的鼻子说道:
“照这么算,是不是本世子今日杀了你满门,也能相抵了!”
林庸此言一出,瞬间引爆了整个朝堂!
“放肆!狂妄!”
“简直无法无天!”
刹那间,更多大臣出列,义愤填膺,纷纷跪伏在地,声音激愤:
“陛下!此子嚣张跋扈至此,目无君父,竟还敢如此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其心可诛!”
“臣等恳请陛下!”
林庸不等他们说完:
“请什么请!”
“我林庸,现在就站在这里!若真有胆量,真有本事——”
“现在!就过来!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