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的耳朵动了，朝向西北。段逸立刻看过去。那边山上的树影在动，不是风。他刚要说话，腰间的通讯符石突然震动。
是幽影斥候发来的紧急信号：西北三号哨点发现高危目标，正在撤离路线拦截。
段逸低头看了眼米娅。她还在喘气，脸色很白，但眼睛一直盯着他。他知道她在等他做决定。
“你先回阳光房。”他说，“我得去看看。”
米娅摇头，手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不是偷袭。”段逸说，“是漏网的人。我去确认一下就回来。”
她还是不松手。尾巴轻轻摆了一下，这次不是害怕，是坚持。
段逸沉默两秒，点头：“好，你跟着。但别靠前。”
他抬手打出一道绿色光纹。灵田方向立刻有三个工兵跑过来。段逸指了指米娅，其中一人明白意思，站到她身后半步，准备随时带她离开。
然后段逸走向西北。
风很冷。越往前走，空气越沉。远处高地的弩炮阵地已经停了火，没人知道会不会再响起来。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三号哨点外的沟里。五名幽影斥候围成半圆，地上趴着一个人。黑斗篷破了，左肩塌下去，右手只剩半截，血从指缝不断流出。
是影蛛。
段逸走近时，他正看着天。天上乌云很厚，没有月光。他听见脚步声，慢慢转过头。
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慌张。
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
段逸站在他面前，没说话。
影蛛咳了一声，嘴里喷出黑血。他笑了，声音沙哑：“你们……以为赢了？”
段逸不动。
“深渊的召唤已发出。”影蛛盯着他，眼睛在暗处发亮，“风暴之眼要开了，所有生命都会被吞掉。”
他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清楚。
段逸皱了下眉。
这句话他听过类似的。米娅刚才塞进他脑子里的画面里，山脉裂开，黑雾弥漫，那些人穿着带邪眼图腾的袍子，整齐地走出来——和现在这句对上了。
但他没接话。
影蛛又咳，这次吐出一块肉。他喘了几口气，忽然大笑，笑声撕破夜空。
“你们挡不住的。”他说，“这不是战争。这是清洗。从地底开始，烧到天上。你们建的墙，种的树，造的炮……全都会变成灰。”
段逸终于开口：“谁派你来的？”
影蛛不答，反而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进来三次？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弱点？因为我不用看地图。我听见了。它在叫我。”
他抬起残臂，指向破碎山脉的方向。
“它醒了。它在喊我们所有人。而你们……”他咧嘴一笑，“你们只是还没听见。”
段逸蹲下来，靠近一点。
“你说的‘它’，是什么？”
影蛛闭上眼，呼吸变浅。几秒后睁开，目光直直盯着段逸。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他说，“当你脚下的土地开始流血，当你的子体一个接一个发疯，当你最信任的人举起刀对着你……那就是它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语气却没变。
还是那种疯狂的坚定。
段逸站起来，对旁边的幽影斥候说：“封锁消息。尸体带回核心区，我要亲自检查。”
没人应声。他们都看着地上的影蛛。
影蛛身体抽了一下，喉咙里滚出最后一句话：“风暴之眼……就要睁开了。”
然后头一歪，死了。
段逸站着没动。风吹过来，带着血腥味和土味。
他低头看那具尸体。斗篷下露出一角金属牌，和之前抓到的间谍身上的一样，是深渊合金做的符牌。但这个更完整，上面刻着一个旋转的漩涡，中间一只竖立的眼睛。
和米娅画过的符号一样。
他伸手取下符牌，握在手里。冰凉，边缘有些磨痕，像是被人摸了很多次。
“把他包起来。”段逸说，“送去地下七层。不要走主通道。”
幽影斥候领命，动作很快。一人用黑布把尸体裹好，扛上肩。其他人散开警戒。
段逸转身往回走。
米娅还在原地等。工兵站在她旁边，手放在工具上，随时准备动手。
她看见段逸，立刻迎上来。
段逸摇头：“没事了。他死了。”
米娅没说话，但眼睛一直看他。她能感觉到他变了。刚才还有温度，现在像块石头。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他手腕。
段逸低头看她。
“你说得对。”他说，“危险不在粮仓。”
米娅点头。
“是在外面。”段逸握紧手里的符牌，“而且比我们想的大。”
他没再多说，带着她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一倍。
回到翡翠之心入口，守卫看到他立刻让开。段逸直接去中央指挥区。那里有一块嵌在墙上的水晶板，显示所有子体状态。
他把手按上去。
绿光一闪，网络跳动。三百二十七个子体全部在线，无异常。gl-887也恢复正常，正在北区巡逻。
但他没放松。
影蛛死前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不是吓唬，是预告。一件一定会发生的事。
他调出米娅刚才传的画面记录，重新播放。
山脉裂开，黑雾涌出，邪眼教徒列队前进。人数上千，后面还有更大的影子在动。
他暂停画面，放大背景。
在裂缝深处，隐约能看到一层旋转的气流。像台风中心，静止却有压力。
“风暴之眼……”他低声说。
这个词他在古籍里见过。《破碎纪年》第十三卷提过一次：“当元素失衡，天地倒转，风暴之眼开启，万物归虚。”
当时他以为是神话。
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退出画面，打开文献库，输入关键词。系统跳出三条记录。全是残篇，内容模糊，但都指向同一个地方——破碎山脉北端，圣所遗址。
离这里不到四十公里。
他想起艾莉安娜前几天说的话。她说那个地方不是祭祀场，而是封印点。用来镇压某种古老的东西。
他当时没在意。
现在他信了。
他关掉屏幕，走到窗边。外面很黑，连星星都看不见。空气很闷，像暴风雨前的安静。
他低头看手心。生命之种在跳，比平时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闭上眼，连接核心子体网络，一个个检查状态。大地力士、林语者、符文工匠、幽影斥候……全都正常。
但他还是觉得不对。
影蛛说“所有生命都将被吞噬”。不是“杀死”，不是“摧毁”，是“吞噬”。
这意味着什么？
是控制？是转化？还是别的？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件事：米娅看到了，影蛛也说了，古籍里还写着。三件事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这不是巧合。
他睁开眼，看向翡翠之心最深处。
那里有一扇门，通往地下第七层。原来是放遗迹的地方，后来改成研究室。艾莉安娜常在里面翻书找线索。
他必须去找她。
但现在不行。
他得先处理眼前的事。
他拿出符牌，放在桌上。又从怀里取出影蛛的断手，放进密封盒。这些都是证据，需要分析。
他按下通讯钮：“通知叶语，准备植物隔离舱。我要对这件东西做能量扫描。”
对面很快回应：“明白，半小时内准备好。”
段逸点头，切断通讯。
他走到墙边，打开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枚红色按钮，上面贴着封条。他撕开封条，手指悬在上面。
这是最高警戒指令。一旦按下，所有子体会进入战备状态，非战斗单位转入地下，防御系统全开。
但他没按。
现在还不行。
信息不够。他不能因为一句话就拉响警报。
他收回手，转身走向门口。
门外，米娅还站着。她没进来，也没走。
段逸停下：“你该休息了。”
米娅摇头，指了指自己胸口，又指了指他。
意思是：我能感觉到你。
段逸沉默几秒，说：“我知道你在。但我得去查点东西。你先回去，等我来找你。”
她看着他很久。
然后点头，转身走了。
段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回头最后看了眼桌上的符牌。
那只眼睛静静躺在那里，仿佛也在看着他。
他走出房间，加快脚步。
风从通道口吹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他没察觉。
他只想快点见到艾莉安娜。
他需要知道“风暴之眼”到底是什么。
此时，在破碎山脉深处，一道裂缝缓缓张开。黑色雾气从中溢出，贴着地面蔓延。雾里传来低语，听不清内容，但频率和生命之种的跳动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