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气氛融洽。
季玲玲去年考上大学，学医。客厅里四个人都是大学生，各自分享大学生活。
到开饭时，沉一凝和梁安端菜分筷子，季玲玲跑过来帮忙。
圆形餐桌，沉一凝挨着梁铭章坐，季玲玲挨着沉一凝坐，方佩云和梁安把杨文慧夹在中间。
杨文慧隔着方佩云和季玲玲，听见沉一凝对梁铭章说，桌上的土豆盒是她做的，加了些胡椒粉，不知道辣不辣，辣的话，爸爸就别吃，刺激肠胃。
那盘土豆盒，外皮金黄酥脆，色泽光亮，看上去就好吃。
杨文慧暗自决定，她不吃。从进门到现在，沉一凝除了叫她一声“妈”，没多说一句话。
全然不是三年前初次来宁城的怯生生小姑娘，那时候的沉一凝大气不敢喘，大声不敢说，立在季中临身后，逆来顺受的样子。
如今小姑娘即将大学毕业，爸爸荣升大学校长，里子面子俱全。根本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杨文慧又生季中临的气，长那么高，一把子力气，没一点出息，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众人举筷子吃饭。
季玲玲说：“嫂子，你这次回来，还回首都吗？”
“还要回去一趟，参加毕业典礼，领工作分配单。”沉一凝尝了一口土豆盒，“不辣，爸，您能吃。”
季玲玲夹走一块土豆盒，咬一口，说：“好吃，妈，你也尝尝，这盒子外皮特别脆，中间土豆糯，里面肉馅香。”
杨文慧眼皮掀了掀，当资本家小姐那二十年，别的没学会，阴阳怪气炉火纯青。
“油大，我肠胃不好，消化不了。”她拿勺子从排骨汤中捞起一块箩卜，又说：“还是白菜箩卜保平安。”
方佩云听出杨文慧的弦外之音，心里暗爽，配合道：“报纸上说了，油炸食品不健康，吃多容易得肥胖症。玲玲，你也少吃为好。”
梁安轻叹，文慧还是年轻时候的脾气，别人先敬她一尺，她才敬别人一丈。向来是不肯先低头先付出的。她忍不住偷看沉一凝脸色，这番夹枪带棒的暗讽，不知小姑娘能否受得住。
不料，沉一凝脸上云淡风轻，全然看不出委屈难过，目光专注地剔除鱼刺，似乎都没听见别人说什么。
但是，梁铭章听不下去，同样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少爷，含沙射影技术高明，“看出咱们国家发展速度快了，季家的生活水平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土豆盒以往那是过年才吃得上的菜。文慧已经瞧不上眼了。”
杨文慧口舌上向来不落下风，“桌上这么多道菜，我看中什么吃什么。梁老师，您当上校长，管人管事管到我们家来了？”
梁铭章勾唇，“季司令家里的事情，岂是我能管的，咱们不是在说菜？文慧，你想多了。”
“妈。”沉一凝抬头直视杨文慧，脸上挂着得体笑容，“您喜欢吃什么，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我做给您吃。以前在宁城，没什么机会下厨为您和爸烧饭吃。”
“以前烧饭给季中临吃，这几年烧饭给我爸吃。男人们哪懂得饮食均衡，做什么吃什么。我也不懂，有什么煮什么。”
杨文慧放下筷子，神色微凛，“你这话说的，好象我很爱挑刺。季中临和你爸不挑食，那是他们的事。有些东西我就是不吃，碍着谁了？”
沉一凝也放下筷子，挺直腰板，“我和姑姑烧的菜，诸位敞开了吃，想吃什么按自己口味来。实在没有喜欢吃的，有手有脚，厨房在那边，自己去做。”
她接着说：“妈，您没有碍着谁，我也没有碍着谁。咱们倒也不必给对方一盘子“委屈”吃。”
全场寂静无声，季玲玲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沉一凝思想建设做的足，来宁城前，她和季中临已经达成一致，错误季中临全扛着，她只需抬头挺胸面对杨文慧。
坐在这个餐桌前的沉一凝，是三年前被丈夫抛弃，含恨带泪励志上大学，苦尽甘来的沉一凝，没有错误一身轻松，全是道理屹立不倒。
杨文慧冷笑，“不得了，梁家人就是有学问，我不吃土豆盒子，一件小事也能长篇大论地指摘。那以后我不吃馒头，难不成还要被扣一顶“瞧不起劳动人民果实”的帽子？”
“还有，一凝，你不要叫我妈，担不起这个称呼。”
沉一凝说：“怎么担不起呢，我和季中临还没有离婚，您是季中临的母亲，就是我的婆婆，我就得叫您一声妈。”
“不然您把季中临叫回来，只要他同意离婚，我不会反对一句。”
“沉一凝，你威胁谁呢？”方佩云怒道，“文慧阿姨是长辈，拜托你尊重一下长辈。今天是我妈生日，你来砸场子的吗？有委屈有冤屈，找别人出气，少在我家里大放厥词。”
不等沉一凝回嘴，梁铭章说：“佩云，这是季家家里的私事，外人不知内情，还是不要插嘴。”
沉一凝说：“表姐，当初我离开宁城，你功不可没。求我成全你和季中临的，是你方佩云吧？”
“什么？”杨文慧吃惊。
梁安也惊讶，“佩云，你做过什么事？”
方佩云脸色五彩缤纷，青一阵白一阵，她脑筋一转，也会找人背锅，“妈，文慧阿姨，我不想多说什么，你们去问中临。”
沉一凝气笑，季中临就是吃了不在场的亏，什么屎盆子都能往他头上扣。幸亏当初两人散伙主要原因不在方佩云，不然就冲方佩云这句话，今晚她和季中临又要散伙。
奸夫淫妇合起伙来欺负人，谁能受得了！
她将计就计，“原来如此，多谢表姐你告诉我。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被蒙骗到什么时候。”
“爸，您吃好了吗？”沉一凝转向梁铭章，“咱们回家吧，今天实在有些累了。”
梁铭章起身，“梁安，祝你生日快乐。我和凝凝今天刚从首都回到宁城，舟车劳顿，先回去休息。”
“姑姑，生日快乐。”
季玲玲拉住沉一凝的手，“嫂子，你这就走了？”
“有空来我家里玩。”沉一凝拍拍季玲玲的手，抬头看见杨文慧不知道在想什么，“妈，我们走了。”
杨文慧回过神，没说话，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