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的消息,傻柱的身子还是猛地一震,那双眼睛里闪过茫然。
死了?
那个在院里作威作福,被易中海捧上神坛的老祖宗,就这么被气死了?
“急火攻心,脑溢血,没抢救过来。”
王主任语气沉痛,不管怎么说,那也是烈属,是五保户。
刘海中在一旁插嘴,那表情既像是惋惜,又像是急于甩锅。
“哎呀,这事儿闹的谁能想到老太太气性这么大。”
王主任摆摆手,止住了刘海中的废话,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正色看向傻柱。
“傻柱,这是老太太临终前,硬撑着最后一口气交代的遗言。”
“她说易中海那是自作孽,不可活,但他确实把你给坑苦了。老太太说她这辈子看人虽然走眼了,但知道你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她决定,把后院那两间正房,还有她那些家当,全都留给你,算是替易中海赎罪,也算是给你留个念想。”
王主任说完,将那张带着手印的纸递到了傻柱面前。
“手续街道会协助你办,这几天你受累,帮着把老太太的身后事给办了。”
这一下,别说傻柱懵了,就连站在门里的何大清都愣住了。
这老太太,临死还要把房子给傻柱?
这可是四九城的房子啊!
傻柱手里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却觉得有千斤重。
他对这老太太没啥好感,尤其是今晚那一出,可这人死灯灭,突然来这么一手,让他这心里五味杂陈,想骂都张不开嘴。
何雨生站在一旁,淡淡一笑。
这老太太,到死都精明。
易中海废了,她知道自己名声也臭了,若是不把这房子给傻柱,充公了也是白搭,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既显得她大义灭亲,又能让傻柱这傻小子哪怕心里有怨,也得给她披麻戴孝送终。
这算是用两间房,买了个死后的体面。
“柱子,既然是老太太的心意,你就收着。”
何雨生拍了拍傻柱僵硬的肩膀,语气平淡。
“往后你娶媳妇生孩子,总得有个宽敞地儿,这也算是那老太太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人事。”
傻柱看着大哥那笃定的眼神,心里那团乱麻像是被理顺了。
也是。
这房子不要白不要,权当是易中海欠何家的利息!
“行,我知道了。”
傻柱深吸一口气,将那遗嘱揣进兜里,冲着王主任点了点头。
“这事儿,我应下了。”
接下来的两日,四合院里挂起了白幡。
那备受尊崇的聋老太太走得倒是干脆,后事办得却也草率。
没了易中海这个干儿子操持,傻柱虽然接了那两间房的遗赠,心里头终究是有个疙瘩,只当是还了个人情,按着规矩把老太太送上了山,入土为安。
院里的人还在对老太太的死唏嘘不已,派出所那边却传来了更炸裂的消息,直接把这四合院的最后一点平静劈了个粉碎。
易中海的判决书下来了。
侵吞烈士抚恤金,截留军人家书,数额巨大,性质极其恶劣。
死刑。
一个月后执行枪决。
除此之外,鉴于易中海对何家造成的巨大精神伤害和经济损失,法院判决除归还本金外,需从易中海家产中划拨双倍赔偿予何雨生,共计两千块。
这一判决,何雨生并不意外,嘴角甚至还噙着冷意。
这世道,动了军人的钱,就是动了国家的逆鳞,易中海那颗脑袋,早就该搬家了。
日头正盛,何家饭桌上的气氛却有些凉。
何大清扒拉了两口饭,就把碗筷往桌上一搁,眼神在三个儿女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见底的菜盘子上,声音里透着股子英雄迟暮的萧索。
“我打算,今天就回保定。”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何雨水喝汤的吸溜声。
傻柱啃着馒头的手都没停,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那个要走的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何大清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那股失落劲儿顺着脊梁骨往下钻。
他这几天赖在这儿不走,一是配合公安局调查取证,二也是想借着这机会,把这碎了一地的父子情分给粘起来哪怕一点点。
可这几天看下来,这裂痕太深,填不平了。
“我是食堂的大厨,那边离不开人,这两天请假已经是极限了。”
何大清自顾自地解释着,似乎想给自己这凄凉的离别找补点面子。
见没人搭茬,他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正跟一块红烧肉较劲的傻柱。
“柱子,往后这家里,你得听你大哥的。你那牛脾气得改改,别动不动就犯浑,以前爹不在,你受了委屈只能憋着,现在有雨生在,没人敢欺负你。”
傻柱这回倒是有了反应,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这还用你说?我哥那是见过血的英雄,我不听他的听谁的?”
何大清被噎得一滞,苦笑着摇摇头,又看向旁边乖巧的何雨水。
“雨水,好好念书,争取考个好大学,给老何家争口气。”
何雨水轻轻嗯了一声,依旧没抬头,只是往何雨生身边靠了靠。
最后,何大清的目光定格在了何雨生身上。
这个大儿子,让他既骄傲,又畏惧。
十五年的军旅生涯,把那个记忆中青涩的少年,锻造成了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
何大清张了张嘴,想摆出当爹的威严,可话到嘴边,气势先弱了三分。
“雨生啊,爹没脸教训你。这十五年你吃的苦,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本钱,比爹强,强出一百倍去。”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
“但爹还是得多嘴一句。你这性子太刚。刚则易折。如今是新社会,不是前线打仗,遇事儿能讲道理就别动手。你那一身杀气,收一收,别回头真惹出什么乱子来,不好收场。”
何雨生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吐出一口青烟,似笑非笑地瞥了何大清一眼。
“放心,我心里有数。只要别人不把脚踩到我脸上,我这人,最讲道理。”
何大清被这一眼看得后背发凉,只能讪讪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