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华的心瞬间沉入无底深渊，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彻底崩溃。
然而，林夏的话锋，在极致的否定后，却出现了一个微妙的停顿和转折。
“不过”
他微微侧首，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墙壁，精准地“看”向了花厅的方向，那眼神中的漠然带上了一丝纯粹的兴趣，如同学者发现了一种奇特而罕见的生物样本。
“你口中那个‘被命运捉弄’、‘人生已毁’的‘孩子’”
林夏的语调带着一种奇异的玩味。
“他体内那份由独孤博精心调配、又在你‘贵族圆环’这独特温床里产生了某种‘有趣’变异的‘杰作’”
林夏的指尖在阿银的发间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
“那份深入骨髓、扭曲形貌、异化精神的奇毒以及它在这种特殊精神领域温养下所展现出的韧性、变异性和‘艺术性’”
林夏的目光再次落回面如死灰的唐月华身上，蓝金色的瞳孔里，属于研究者的光芒似乎亮起了一瞬。
“它本身，倒算是一件颇为‘独特’的‘材料’。”
林夏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对他的‘守护’，或者说，你领域对他状态的‘维持’和‘催化’，让它呈现出了一些本圣子未曾预料的特质。”
林夏向前缓缓踏出一步，无形的威压让唐月华几乎窒息。
“这份材料的持续性观察价值，以及你那‘贵族圆环’对精神异化体的‘驯化’机制”
林夏的声音如同寒冰铸就的利刃，清晰地刺入唐月华最后的意识：
“这，勉强可以算作你此刻唯一能提供的、让本圣子稍感兴趣的‘筹码’。”
唐月华猛地抬头，绝望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微弱光芒！
林夏他松口了？！
虽然他的话冷酷无情，将唐三视为“材料”，将她的领域视为“驯化机制”，但这意味着他暂时没有立刻抹杀唐三的意思？
“圣子殿下！您是说”
唐月华的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闭嘴。”
林夏淡漠地打断了她，眼神中那丝研究的兴趣瞬间被冰冷的掌控感取代。
“你，唐月华，从此刻起，剥离你‘月轩轩主’的身份。你唯一的职责，就是维持好你的‘贵族圆环’，确保这件‘材料’的‘状态’稳定，并随时准备配合本圣子的观察与研究。
林夏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如同在宣判一项不容置疑的命令。
“至于他”
林夏的目光再次投向花厅深处，仿佛穿透了空间，锁定了那个正在学习插花的身影。
“他的生死，他的未来，不再由你决定，更不由他自己。”
“他的存在价值，仅在于他作为‘观察样本’对圣子研究的贡献程度。”
“记住，你和他现在的‘活着’，是圣子的‘恩典’，亦是圣子随时可收回的‘实验权限’。”
林夏不再看几乎瘫软的唐月华，揽着阿银，转身，再次向着花厅的方向，迈出了那如同命运脚步的步伐。
“现在，带路。让本圣子看看这件‘活的藏品’。”
唐月华浑身剧颤，巨大的屈辱和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知道，她把自己和唐三都彻底卖给了魔鬼，换取了一个在刀尖上苟延残喘的机会。
她失去了所有尊严和自由，成为了林夏研究工具的一部分，而唐三，则彻底沦为了一件被观察、被研究的“活体材料”。
但至少暂时他们还活着。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抹去脸上的泪痕，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踉跄着，如同最卑微的引路仆役，低着头，颤抖着，走到了林夏和阿银的前方，朝着那个藏着唐三、此刻在她眼中如同地狱入口的花厅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碎裂的尊严和昊天宗最后的希望之上，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半响后。
林夏的脚步停在了花厅那扇精雕细琢的月洞门前。
花厅内光线柔和，氤氲着名贵熏香与鲜花的芬芳。一群身着华服的贵族少女正围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旁，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花材。
空气中流淌着轻柔的竖琴背景音，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优雅，如同一个精心编织的幻梦。
然而，当林夏的目光穿透这层“优雅”的薄纱，落在其中一个身影上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蓝金色帝眸，竟罕见地剧烈波动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源自生理本能的厌恶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从胃部翻涌而上，直冲喉咙！
林夏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了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防线的呕吐欲望。
那是一个“人”。
他或者说，她？
穿着一身极为考究的、偏向中性却明显更偏女性化的华服。衣料是上好的天蚕丝锦，绣着繁复精致的缠枝莲纹，颜色是娇嫩的藕荷色。
长发显然经过精心打理，乌黑柔顺地披在肩后，发梢微卷，甚至还用一根镶嵌着珍珠的发带松松束起，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被小心地卷曲定型。
脸上敷着一层厚厚的、明显过于白皙的香粉，试图掩盖住皮肤下透出的、属于毒素的诡异青绿底色。
眉毛被精心修剪成细长的柳叶状，嘴唇上涂抹着鲜艳的、与整体气质格格不入的胭脂红。
此刻，这个“人”正微微歪着头，捏着兰花指，用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捻起一支粉白色的月季花枝，小心翼翼地插进面前一个造型雅致的青瓷花瓶中。
那姿态，那神情，充满了刻意的娇柔、做作的专注，以及一种努力模仿周围贵族少女却又画虎类犬的滑稽感。
这是唐三？
林夏记忆中那个在诺丁学院初见时眼神阴沉、在史莱克带着虚假面具的唐三？
不！
眼前这个东西，与记忆中的形象没有一丝一毫的重叠！
那属于男性的棱角、骨子里的戾气、甚至作为魂师最基本的警觉性，都被一层厚厚的、名为“贵族仪态”的脂粉和一种更深层的、源自灵魂的异化彻底抹平、扭曲了！
这哪里是什么昊天宗最后的血脉？
这分明是一件被剧毒和“贵族圆环”联手炮制出来的、充满恶趣味的、彻底失败的“艺术品”！
一个披着华丽人皮的、行走的荒诞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