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冰锥,精准而残忍地刺穿了唐月华仅存的幻想和支撑。
她死死地盯着阿银那双蓝银星眸,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只有对林夏纯粹到令人心胆俱裂的虔诚与归属感。
那眼神,比最锋利的刀剑更能斩断血缘的羁绊。
阿银姐姐不,这个站在林夏身边,如同神祇侍女般的存在,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为了丈夫孩子甘愿献祭的蓝银皇了。
她的灵魂,她的认知,她的一切,都已经被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彻底重塑、彻底掌控!
唐月华感觉浑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靠着残存的意志力,用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勉强维系着最后一丝清醒,却无法阻止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变得空洞而灰败。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窒息。
昊天宗没了。
大哥唐啸生死未卜,苟延残喘。
二哥唐昊被眼前这对男女联手击杀,魂骨被剥,弃尸荒野,死得屈辱而绝望。
现在,昊天宗最后的血脉,二哥唯一的骨血——她的亲侄子唐三,就藏在这月轩深处,命运如同风中残烛,即将被眼前这对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神祇”轻易掐灭。
而她唐月华,一个魂力终生止步于九级的弱女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弹琴插花的“贵族导师”,拿什么去阻止?
拿什么去抗衡?
她的“贵族圆环”在林夏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她的身份在林夏眼中恐怕早已透明。
她唯一的武器——优雅与隐忍,在绝对的力量和冷酷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林夏那双蓝金色的帝眸正淡漠地俯视着她,如同在欣赏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最后的挣扎。
那眼神中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实验材料般的平静。
阿银依偎着他,目光专注地停留在主人完美的侧脸上,仿佛刚才唐月华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只是无关紧要的风声。
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比任何酷刑都更煎熬。唐月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绝望中疯狂跳动的声音,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末路的悲鸣。
她知道,林夏的耐心是有限的,他抬起的脚步随时可能再次落下,迈向那个藏着唐三的花厅。
不能!绝对不能让他过去!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身为姑姑的最后的保护本能,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冲破了绝望的冰层,点燃了唐月华濒临熄灭的生命烛火。
她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恐惧、屈辱、不甘和那点可怜巴巴的筹码,凝聚成一声带着泣血般哀求、却又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的呐喊,直直地投向那个掌控一切的身影。
“圣——子——殿——下——!!!”
这声呼喊凄厉而尖锐,瞬间打破了月轩死水般的寂静,震得那些本就瑟瑟发抖的贵族少女们花容失色,纷纷后退。
唐月华无视了所有人的反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林夏,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勇气而剧烈颤抖着。
她挺直了那早已习惯优雅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单薄的脊背,用尽最后的力气,清晰地将那根深植于灵魂的疑问嘶喊出来。
“我我究竟要怎么做?!”
“您究竟要什么?!”
“告诉我!只要您开口!只要我唐月华拥有!只要能换小三换唐三一条生路!”
“无论是什么代价!尊严、生命、灵魂还是这月轩您都可以拿走!通通拿走!!”
她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嘶哑变形,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决绝。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晕开几朵刺目的红梅。
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献祭般的火焰。
“我求您!放过他!他只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孩子!他已经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唐月华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力,她无法具体描述唐三现在的状态,那只会带来更深的羞辱,但她必须强调唐三对林夏已无任何威胁。
“他对您对伟大的武魂殿,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他的人生已经毁了!求您给他一条活路!哪怕是最卑微的、最不堪的活路!”
“告诉我!圣子殿下!我唐月华究竟要献上什么,才能换取我侄子唐三一线生机?!”
她最后的话语,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泣血的悲鸣,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然后化作一片死寂的余音。
唐月华保持着昂首的姿态,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顺着她保养得宜却在此刻显得异常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不再试图维持那份虚假的优雅,所有的伪装在绝对的绝望和对亲情的最后守护面前,彻底粉碎。
她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连灵魂都准备押上赌桌的赌徒,将自己最后的尊严和一切可能的价值,赤裸裸地、卑微地呈现在林夏脚下,只为了换取那渺茫的、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一线生机”。
她的目光死死地、带着孤狼般的哀求和最后的倔强,盯着林夏。
她在等待,等待着那个掌控生死的男人,对她,对昊天宗最后的血脉,做出最终的宣判。
是彻底的毁灭,还是一丝施舍般的缝隙?
大厅里只剩下唐月华压抑的抽泣声和那几滴鲜血落地的微弱声响。
所有的目光,包括阿银那平静无波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夏身上。
林夏,终于有了反应。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双俯瞰众生的蓝金色帝眸,如同无垠的星空,深邃得令人心悸。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唐月华那张泪痕狼藉、写满绝望与祈求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她脚下那几滴刺目的鲜血上。
他的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代价?”
林夏的声音终于响起,平淡依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为之一沉。
他的手指,依旧在阿银柔顺的蓝发间轻轻摩挲着,动作优雅而从容,与唐月华的狼狈形成了天壤之别。
“唐月华。”
林夏的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仿佛在看一件终于开始展现一丝研究价值的物品。
“你的命,你的灵魂,甚至你这座徒有其表的‘优雅囚笼’在本圣子眼中,与路边的尘埃并无二致,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