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声金属摩擦的轻响刚落,坑口裂痕里便涌出一股暗红光流,像是谁在下面点燃了一盏久熄的灯。我折扇一横,琉璃镜面微斜,将头顶残存的日光压成一道薄刃,扫过地面每一道缝隙。星盘刚才预警的能量回升点就在那儿,三十丈下,频率和妖刃共鸣曲线差不离。
没人比我更清楚——这种动静,不是出土文物,是醒。
“那是我族圣兵!”妖皇突然暴起,嗓音撕裂,脸上血痂崩开都不顾,直扑坑心。他半边身子还在冒黑烟,那是被祖魂反噬留下的伤,可这会儿倒像打了鸡血,五指张开就要去抓那从裂缝中缓缓升起的黑刃。
那刀悬着,通体如墨玉雕成,刃脊上浮着血色符文,一圈圈流转,像呼吸。每一道纹路都带着旧伤的意味,不是新铸的东西,是活过的。
寒星在我侧后方闷哼了一声。
我没回头,但听得出来——她锁骨下的契纹烧起来了。金线顺着皮肉往上爬,声音听着像铁链在体内滑动。下一瞬,她整个人跃出,星盘碎片脱鞘而出,在空中炸成三道光索,精准缠住妖刃刃身,硬生生把它拽偏半尺。
妖皇的手抓空了。
他踉跄一步,扭头瞪来,眼珠子几乎裂开:“杂种也配碰它?!”
寒星没理他,双手死死抵着光索另一端,额头青筋跳了跳。那刀在抖,嗡鸣声越来越低,像是在试探她的骨头里有没有它认得的东西。
我轻轻敲了下扇骨,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忽然翻到一页:【兵器认主,非凭血脉,而在‘命格共振’】。
操。
这玩意儿挑主人比选妃还讲究。
“别让它进你脑子。”我开口,语气不重,但足够让她听清,“你现在不是在拔刀,是在跟一个疯子谈对象。”
她咬牙,嘴角咧开一点:“那我也得先牵个手。”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掌心拍上刀柄。
刹那间,她整条右臂的契纹全亮了,金光逆流而上,直接冲进肩胛。她身体一震,膝盖差点跪下去,但我看见她牙关咬得死紧,连哼都没哼一声。
耳边却响起一阵怪声——不是风,也不是回音,是战鼓混着哭腔,远得像是从千年前传来,近得又像贴着耳膜刮。
“听见了吗?”她忽然问我,声音有点飘。
“听见什么?”
“他们在喊……杀光外来者。”
我眯眼:“谁?”
“不知道。”她摇头,额角渗出血丝,“但我知道,要是我现在松手,它就会转头劈你。”
我笑了下:“那你可得握紧点。”
她也笑,笑得有点傻:“主人放心,我不怕它疯。它要是敢伤你——我就烧了自己陪它疯!”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那把刀忽然静了。
光索自动解开,三道光芒缩回星盘碎片,重新变作一枚古朴铜片落回她腰间。而那妖刃,稳稳落入她手中,刀尖垂地,微微颤动,像点头。
我盯着那画面,心里转了几圈。
这刀不蠢。它知道谁才是现在场上最不要命的那个。
“不可能!”妖皇吼出声,声音都变了调,“一个混血贱种,血脉不纯,灵根残缺,凭什么执我族圣兵?!”
我懒得多废话,折扇一扬,扇骨弹出半寸寒芒,直指他咽喉:“你祖宗都跪了,你还想翻盘?”
他僵住。
“这刃既然没选你,”我往前踏半步,声音压低,“就说明——它比你清醒。”
远处脚步声逼近,零星几个残兵从碎石堆里爬出来,手里拎着歪刀,眼神发狠。但他们不敢靠太近,只在外围绕着,像一群饿狼看一头刚抢到肉的鬣狗。
寒星低头看着手里的妖刃,刀身映不出人影,反倒有种吸光的质感。她试着抬了下手臂,刀跟着轻晃,像是回应。
“主人。”她忽然抬头,咧嘴一笑,“它说它饿了。”
我挑眉:“吃谁?”
她没答,只是缓缓抬起刀。
刀锋所指,正是那群围在外圈的妖兵。
其中一个明显是头目,满脸横肉,手里握着一把锯齿大斧。他被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退了半步,随即恼羞成怒,怒吼一声:“杀了她!夺回圣兵!”
话音未落,他抡斧就冲。
寒星动了。
她没冲上去,而是原地旋身,一刀横斩。
没有爆气,没有光华四射,就是简简单单的一记平砍。
可那斧头男刚冲到三丈内,整个人就像撞上一面看不见的墙,胸口猛然凹陷,鲜血从七窍喷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当场倒飞出去,砸进一堆乱石里不动了。
剩下几个愣住。
有人转身就想跑。
寒星提刀迈步,脚步不快,但每一步落下,地上就多一道细小的裂痕。她走到第二个妖兵面前,那人哆嗦着举起刀,嘴唇发白:“你……你不是人!”
她歪头看了他一眼:“你说对了。”
刀光一闪。
人头落地。
第三个转身就逃,刚跑两步,背后冷风袭来,脖颈一凉,整个人扑倒在地,四肢抽搐几下,再没动静。
我站在原地没动,手里的折扇夹回袖中。风卷着灰土从坑底往上吹,带着一股铁锈和焦木混合的气息。
寒星站定,刀尖垂地,金纹渐渐隐去,呼吸平稳下来。她回头看向我,眼睛亮得不像话:“主人,它真能听懂我说话。”
我嗯了声:“那你问问它,刚才那一刀,是怎么把人打飞的?”
她低头,像是在听什么。
片刻后抬头:“它说……它只是把对方‘存在的理由’削掉了一截。”
我皱眉。
这说法不对劲。
存在理由?这不是战斗方式,是规则层面的抹除。就像《天命漏洞手册》里写的那种——“因果断裂处,万物皆可删”。
我正想再问,寒星忽然浑身一僵。
她手里的妖刃剧烈震动起来,刀身上的血纹忽然变得滚烫,泛出赤红光芒。她闷哼一声,手腕险些脱力,差点没握住。
“怎么了?”我上前一步。
她咬牙:“它……它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谁?”
“渊主。”
我瞳孔一缩。
几乎在同一瞬间,妖皇原本站立的位置空了。
他人不见了,只留下一滩黑气缓缓下沉,钻进地缝。
而坑底那道裂缝,正在缓缓闭合。
寒星握紧妖刃,刀尖指向地面,声音发紧:“它说……渊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