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她在昏迷中嘟囔了一句。
“主上……以后能不能……让我当……值班管理员……”
话没说完，人又沉了下去。她的手还搭在我掌心，温度一点点回升，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重新点燃。我也动不了，骨头缝里像塞满了沙子，一呼吸就磨得生疼。可就在这时候，胸口那道焦疤突然不流血了。
不是愈合，是停了。
就像有人在后台按了暂停键。
紧接着，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自己翻了一页。没有声音，也没闪光，但我就是知道——它更新了。
一行字浮在意识深处：“怨气成阵，根基不固。”
我眼皮一跳。这可不是什么温馨提示，这是天地规则在打补丁时留下的日志提示。换句话说，有人正试图用怨气搞个大项目，而且技术还不行，代码写得稀烂。
我低头看寒星。她锁骨下的契约纹路正泛着暗红光，像烧到一半的炭火，忽明忽暗。这不是反噬，是共振。她的半妖血脉天生对妖力波动敏感，现在这反应，说明远端有大规模妖气正在强行聚合。
“谁啊这是……”我喃喃，“赶着投胎都不带这么急的。”
话音未落，头顶的星盘猛地一震，差点从空中栽下来。它悬浮着，篆文乱闪，最后蹦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前方高能！建议跑路。”
我冷笑：“你倒是比我还怕死。”
星盘抖了抖，像是被我说中了痛处，干脆闭嘴不吭声了。
我撑着地面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膝盖直接磕在石板上。疼是真疼，但比起三千年前被钉穿神魂那会儿，也就跟踩了颗石子差不多。我咬牙扶住旁边渡魂舟的栏杆，借力起身，靠在船头喘了口气。
远处云海翻涌，原本因新规降临而趋于平静的裂隙，此刻竟开始扭曲。一道道黑影自天边浮现，踏云而来，步伐整齐，杀气冲天。
领头那人一身赤金战铠，头上长着双角，走路带风，嗓门更大。
“楚昭！”他一声吼，震得整片云层都在抖，“交出佛经，平定妖乱！否则今日便是你玄冥阁覆灭之时！”
我眯眼看了两秒，忽然乐了。
“哟，这不是当年被我扔进十八渊底层啃石头的那个？”我拍了拍折扇，“怎么，现在改行当起义军领袖了？还挺有模有样。”
妖皇脸色一僵，显然没想到我会记得他这点破事。但他很快稳住阵脚，冷声道：“昔日败北，乃因实力未达。如今我聚十万妖众，结怨气大阵，只为取回镇界佛经，肃清乱源！你若识相，速速交出，还可保全性命！”
我一听这话，差点笑出声。
“佛经？”我抬手摸了摸下巴，“啥佛经？三界统共就没几本经书，还轮得到我藏？你是不是被人忽悠瘸了？”
“少装糊涂！”妖皇怒喝，“佛经藏于玄冥阁核心，唯有你才能取出！若再拖延，休怪我不念旧情！”
我摇摇头，把折扇轻轻敲在掌心，一下一下，像在数他的智商余额。
“旧情？”我嗤笑，“你当年偷练禁术，残杀同族，被我顺手扔下去的时候，怎么没提旧情？现在倒学会讲道理了？”
妖皇脸色铁青，挥手一指身后大军：“看看我这十万精锐！看看这逆命大阵！你以为新规初立，就能高枕无忧？妖界动荡已久，今日我率众而来，为的就是重塑秩序！”
我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点耳熟。
“等等。”我打断他，“你说你要‘重塑秩序’？”
“正是！”
“口号挺响亮啊。”我啧了一声，“那你告诉我，你这阵法运转一圈，得消耗多少怨气？”
妖皇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
“自然是以战养战，以怨凝力，源源不断！”
“哈。”我笑了，“那你有没有算过，每半刻钟，天地之间会有一次微弱的灵气潮汐断档？就那么零点几秒，普通人察觉不到，但你们这种靠外力驱动的大阵，正好卡在这个节骨眼上。”
妖皇瞳孔一缩。
我知道，我说中了。
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又翻了一页，这次看得更清楚：“怨气凝阵，需持续供能，每半刻必有凝滞——此乃天地呼吸间隙。”
简单来说，他们这个阵法就像是个老旧空调，定时就得歇火一会儿。只要抓住那个空档，轻轻一推，就能让它自己崩盘。
我靠着渡魂舟的栏杆，慢悠悠打开折扇，扇面上那句“天地不仁，扇着玩儿”已经烧没了，只剩下一圈焦痕。我用手指蹭了蹭，抬头看向妖皇。
“你们这群妖，真是越来越不会打架了。”我说，“当年好歹还会埋伏、偷袭、下毒，现在倒好，排着队喊口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弱点在哪。”
妖皇怒极反笑：“狂言！你以为凭一张嘴就能退我大军？传令——攻阵！”
他手臂一挥，身后十万妖兵齐声咆哮，黑云翻滚，怨气如潮水般涌来。那股力量确实惊人，若是寻常修士，光是站在外围就得被压垮。
但我站着没动。
星盘飘在我头顶，悄悄打出一行小字：“阵型左倾，能量分布不均，预计三十七秒后出现首次供能中断。”
我点点头，扇子轻轻一指阵眼方向：“就等你们自己把自己绊倒。”
妖兵逼近，怨气化作实质黑雾，缠绕在玄冥阁外围。渡魂舟的龙头雕刻微微发烫，那是我在它身上刻的符文在预警。我依旧靠着栏杆，连姿势都没换。
直到第一波冲击撞上护阁光幕。
巨响震天，烟尘四起。可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妖阵最中央的能量节点，闪了一下。
像是老电视信号不良时的画面抖动。
来了。
我嘴角一扬，正准备开口嘲讽两句，忽然眼角余光扫到寒星。
她还在地上躺着，但那只搭在我刚才位置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收了回去，指尖微微蜷着，像是在抓什么东西。
而她锁骨下的血契，红光骤然暴涨。
下一秒，她猛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