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挡在我面前，双戟交叉，背脊挺得笔直。
我站在她身后半步，没说话，也没动。
风从裂空深处吹来，带着铁锈和旧纸的味道。头顶那块星核碎片转得越来越快，嗡鸣声像是一把钝刀在刮我的骨头。而眼前，那张燃烧着幽蓝火焰的残页正缓缓展开，四个大字浮现：“楚昭焚簿，三界新生。”
真是老套得让人想笑。
我抬手，扇尖轻轻一挑，把残页拨歪了半寸。
“谁给你的勇气，”我冷笑，“写这种土味口号？”
话音刚落，整座玄冥阁猛地一震。瓦片簌簌作响，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天空裂开一道透明缝隙，像是现实被谁撕了一角，露出后面灰蒙蒙的虚无。
寒星肩头绷紧，双戟又往前递了半分。
我没有上前，反而往后退了小半步，靴底踩碎一朵彼岸花。花瓣落地时，鬼差果然打了个哈欠——那是天道规则卡顿的03秒。
足够了。
我摘下左眼的琉璃镜，露出那只异瞳。
瞬间，眼前的残页变了模样。不再是规整的文字，而是密密麻麻的红色裂痕，像一张布满错别字的考卷。每一处漏洞都在发光，尤其是那四个大字的中心，裂得最狠。
原来如此。
不是预言，是病句。
我重新戴上镜片，合拢折扇，在掌心轻轻敲了两下。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停在最后一段。注缓缓浮现：
我差点笑出声。
好家伙，烧天命的打火机，原来一直长在我嘴里？
渊主的声音从残页里钻出来，低沉、悲悯，还带着点装模作样的叹息：“楚昭，你本不存在于这世。焚我，亦不过是虚妄一场。”
我盯着那团晃动的光影，慢悠悠开口：“哦？那你告诉我，一个‘不存在’的人，是怎么把你这坨规则垃圾骂到破防的？”
残页上的火焰猛地一抖。
“你……”
“别急，”我打断他，扇子轻点唇边，“我还有一句更难听的。”
话未说完，我已经向前一步踏出，借着彼岸花开的03秒卡顿，直接跃至残影正前方。扇尖直指那团扭曲的经文漩涡，冷笑着念出一句——
“三千年前你们判我祸世妖星，今天我宣布：你们全是错题集。”
出口的瞬间，一股灼热从喉咙深处涌上。
不是真气，不是法力，更像是一口憋了三千年的恶气。
金光自口中喷出，如龙蛇盘绕，缠上残页。火焰所触之处，经文崩解，锁链熔断，连那层透明的现实裂缝都开始扭曲、塌陷。
渊主的声音终于变了调：“你怎么可能点燃规则本身？！”
“因为我不是规则里的角色，”我舔了舔发烫的舌尖，唇角上挑，“我是那个没被修复的bug。”
残页剧烈颤抖，幽蓝火焰被金色吞噬，边缘开始卷曲、化灰。那四个大字“楚昭焚簿，三界新生”一个接一个炸裂，像是被红笔狠狠圈住后打了个叉。
风更大了。
整座玄冥阁像是被人拎起来猛晃，黑瓦哗啦啦往下掉。星核碎片旋转到了极限，发出刺耳的尖啸。
寒星依旧背对着我，双戟横前，声音却稳得出奇：“主上，火已经点了。”
我没答，只是把扇子收拢，抵在唇边，像吻一把刀。
这一幕，我熟得很。
每次我要掀桌子前，都这么干。
残页的最后一角正在消散，可我知道，还没完。
真正的麻烦，总喜欢躲在灰烬里。
那团即将熄灭的火中，突然传出一声嘶吼。
不是渊主那种伪善的低语，而是纯粹的、扭曲的怒意，像是无数人在同一时刻惨叫。
“楚昭！你毁不了我！我是天道之恶！是规则必须存在的阴影！”
我眯起眼。
这声音……不单是从残页里传出来的。
更像是从我自己脑子里炸开的。
一瞬间，记忆翻涌：九重天崩塌时的雷火，神官袍染血，玉简砸地的声音，还有那一句句刻进骨髓的审判——
“此子悖逆天命，当诛！”
“他本不该存在！”
“抹去其名，永镇渊底！”
这些话，我听过太多遍。
甚至有那么几年，我也快信了。
我抬起手，扇骨轻敲太阳穴，像是在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吵死了。”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在我脑子里多久了？每次我怀疑自己，你就冒出来补两句台词？”
风忽然停了。
连星核碎片都顿了一下。
“你是渊主，也是我被污蔑时留下的执念。”我往前走了一步，靴底碾过一片燃烧的纸灰，“说白了，你就是我当年没骂回去的那些话，攒成了个精。”
残影剧烈扭曲，发出非人的咆哮。
我没躲，反而笑了：“现在，我补上。”
“你算个屁的天道之恶？你就是个不敢认错的管理员，删不掉bug就装死，结果还被我这个bug反手格式化。”
金焰再起。
这一次，是从我嘴里直接喷出的火流，粗如巨蟒，直贯残影核心。
轰的一声，最后一点残页炸成光尘。
那声惨叫戛然而止。
天地安静了一瞬。
寒星突然低喝：“主上，小心背后！”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肋骨处猛地传来一阵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人拿刀在里面慢慢转动。
低头一看，衣料完好，可皮肤下却浮现出一道漆黑纹路，正顺着血脉往上爬。
我伸手按住那地方，指尖发烫。
“呵……”我咳了一声，没抬头，只把扇子往身后一挡。
一道黑影撞在扇面上，发出金属交击的脆响。
我缓缓抬头，看着眼前逐渐凝实的身影——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眼睛全黑，嘴角咧到耳根。
它盯着我，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你说你不是我？那你现在疼吗？”
我抹了把嘴角，发现手上有血。
扇子垂在身侧，扇骨上的冷笑话一个个发烫，像是要烧起来。
我盯着那个“我”
“疼啊。”
“但疼着的人，才最清醒。”
那东西狞笑着扑上来。
我抬起扇子，迎面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