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笔指向冥河上游,那片泛着白光的水面像被谁撕开了一道口子,光不是散的,是凝成一线,笔直地刺向云海裂隙深处。
我靠着船舷,左臂还飘着影子,像是风一吹就要散。寒星站在我前面半步,双戟插在甲板上,指尖还在渗血,但她没去擦。
“主上。”她声音不高,“那光……不太对劲。”
我没吭声,只把金笔往掌心压了压。它现在像个刚充上电的破灯,忽明忽暗,可指向却稳得不像话。
就在这时,腰间那块青铜盘突然嗡了一声。
星盘炸了屏。
原本刻着篆文的表面猛地扭曲,一行字跳出来:前方高能!
我眼皮一跳。
还没等我开口骂,那行字一闪而过,换成了正经提示:“终章在玄冥阁顶。”
“你又抽什么疯?”我抬手就是一扇骨敲下去,“上次死机是因为寒星打喷嚏震了你一下,这次是不是渡魂舟晃得太狠?”
星盘没理我。
中心那点血契印记忽然发烫,烫得甲板都冒了股青烟。弹幕狂刷:
寒星低头看它,皱眉:“它是不是烧坏了?以前最多蹦个‘警告’,什么时候敢刷‘666’了?”
“别急。”我盯着那块盘,“它要是真坏,就不会把‘玄冥阁顶’重复三遍。”
话音刚落,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一行新批注浮现:
我愣了下。
然后笑了。
笑得肋骨都跟着抽。
“好家伙。”我抬手摸了摸发间那根青铜夔龙簪,冰凉的,“我躲了三千年的老窝,最后反倒成了终点站?”
寒星转头看我:“去吗?”
“不去?”我撑着船舷,慢慢直起身子,左臂的影子晃了晃,没散,“新规才落地,第一块碑还没立,我不亲自去钉钉子,难道等天道给我颁个‘最佳创世奖’?”
她没再问,只是把双戟往背后一收,站到了我侧后方——这个位置她待了三年,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星盘还在发热。
我伸手按住它,冷声:“你要是敢带错路,我就把你拆了当火折子用。”
它静了三息。
然后,篆文缓缓重组,这一次不再是单一文字,而是三种形态并列呈现:
古篆体写着“终章在玄冥阁顶”
热梗弹幕刷着“决战之地已锁定”
血契纹路则从中心蔓延而出,勾出一座楼阁轮廓,正是玄冥阁顶的模样。
我眯眼。
三重验证,闭环了。
这不是巧合,也不是系统抽风。
它正在学会整合信息——我的手册、寒星的血契、天地异变,全都喂给了这块破铜烂铁,现在它开始自己推理了。
“有点意思。”我低声说,“再进化下去,是不是还得跟我抢主子当?”
寒星看了我一眼:“它要是敢,我就把它挂城门上当幌子。”
星盘没反应。
但那点血契印记,悄悄亮了一下。
我知道它听得懂。
只是还不敢回嘴。
我收回手,抬头看向云海裂隙。玄冥阁就在那儿,藏在三界缝隙里,三千年来没人能找到,因为它不在任何一界的坐标上——它在规则的夹层里。
而现在,那地方成了最终漏洞的锚点。
有意思。
最危险的地方,原来是起点。
也是终点。
“原来如此。”我低语,“创世之初遗下的锚点……不在天庭,不在幽渊,也不在人间,而在一个逃亡者建的破阁楼上。”
寒星问:“所以,它一直都在等你回去?”
“不是等我。”我摇头,“是等我能看懂它的那天。”
星盘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渡魂舟龙头雕刻忽然动了。
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张开嘴,漏风似的说:“主上,这趟没魂币可收,您确定要走?”
我从怀里摸出一把刻着“666”的魂币,甩手扔过去,正好塞进它嘴里。
“闭嘴,这是封口费。”
船身一顿,随即缓缓调头,逆流而上。
水流越来越急,白光也越来越刺眼。金笔悬在我掌心上方,笔尖始终指着前方,像根不会偏的指南针。
寒星站在我身后,忽然说:“主上,你说……它会不会是故意的?”
“谁?”
“天道。”她声音很轻,“设这么多局,让你一步步走到这里,是不是早就算好了结局?”
我嗤笑一声:“它要是真算得准,就不会让星盘学会刷弹幕了。”
话音未落,星盘中心忽然爆出一串新字:
我皱眉:“什么叫‘系统即将升级’?你又不是手机app,还能自动更新?”
它没回。
但那一行字后面,悄悄加了个进度条,已经走到百分之三十七。
寒星盯着那条细线,眉头越皱越紧:“主上,它……是不是快有自己的意识了?”
“不可能。”我断然道,“它是我用星核碎片和一丝神魂造的,再聪明也是工具。”
“可工具不会怕死。”她低声说,“刚才你敲它的时候,它抖了。”
我一顿。
确实。
那一扇骨下去,它震得不像死机,倒像是……本能回避。
我盯着它,语气沉了几分:“听着,你要是敢长脑子,我就把你埋进冥河底,让鬼差天天拿你当镇纸。”
星盘静了片刻。
我和寒星对视一眼。
我冷笑:“你还真有?”
“呵。”我收回目光,“现在会演了?等到了阁顶,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格式化。”
星盘没再说话。
但那点血契印记,烫得更厉害了。
船行渐高,冥河之水在下方变成一条银线,白光笼罩四周,像是穿进了一道光做的隧道。空气变得稀薄,呼吸都带着阻力。
寒星靠过来一点,低声:“主上,我有点喘不上气。”
“忍着。”我说,“你扛得住莲台,就扛得住这点高度。”
“我不是说这个。”她咬牙,“是血契……它在动,像有什么东西在拉它。”
我立刻看向星盘。
中心印记正剧烈闪烁,血纹如活物般蠕动,最后竟拼出一句话:
我眯眼:“什么意思?”
寒星脸色发白:“意思是……只有你,能上去。”
“放屁。”我直接抬脚踩住星盘,“她签的是同契血约,不是保姆合同,要进一起进,要死一起死,听明白了?”
我冷笑:“这才对。”
寒星抬头看我,嘴角扯了下:“主上,你刚才……是不是有点急了?”
“没有。”我移开视线,“我只是不想多雇一个人。”
“哦。”她点点头,假装信了,“那我要是死了,您是不是还得给我发抚恤金?”
“发个屁。”我抬手就是一扇骨敲她脑门,“死了连墓都不给你立,名字直接刻进违规记录里,写‘某年某月某日,蠢狗崽子作死当场’。”
她笑出声。
星盘忽然震动。
进度条跳到百分之五十一。
我没理它。
船继续前行,白光尽头,一道断裂的云桥横跨虚空,桥的彼端,是一座孤悬于裂空之上的黑色楼阁。
玄冥阁。
屋顶那块星核碎片,在光中微微发亮。
那就是最终漏洞的锚点。
也是天命簿残影的埋葬地。
我握紧金笔,低声道:“到了。”
寒星站直身体,双戟出鞘半寸:“主上,下一步?”
我正要开口。
星盘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
所有篆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巨大弹幕,刷满了整个盘面:
紧接着,血契印记猛然一缩,再张开时,竟浮现出两个字:
我瞳孔一缩。
下一秒,渡魂舟猛地一震,船头龙头雕刻张开嘴,吐出那把“666”字一句地说:
“欢迎回来,楚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