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暗红在裂缝深处跳动,像谁把炭火埋进了地底。我膝盖还撑着地面,寒星的重量压在我手臂上,她指尖冰凉,指甲掐进我腕骨。
星盘突然炸了。
它浮到半空,青铜表面咔咔作响,篆文乱成一团,转眼变成一行大字:“主上快跑!渊主没死透!”
“闭嘴。”我皱眉,“现在不是玩弹幕的时候。”
第二行立刻蹦出来:“我没开玩笑!它在重组!信号源往冥河方向偏移了三寸!”
寒星喘着气抬头:“你让它说人话?”
我抬手就是一扇子敲在盘面上。星盘晃了晃,嗡鸣两声,像是被抽了一巴掌的闹钟,终于安静下来。可还没等我说话,那些文字又开始蠕动,重新排列,最后缩成四个小字——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两息。
脑海里《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一行批注浮现:“冥河源头藏初代冥河令,可唤摆渡船。注意:船头刻着楚昭真名,系非法改装产物,存在安全隐患。”
我冷笑一声:“好家伙,连我都敢举报自己。”
寒星挣扎着站直,双戟插回腰间,咬牙道:“那还等什么?去挖船?”
“不是挖。”我收起扇子塞进袖口,“是讨债。”
星盘颤了颤,冒出新一行:“温馨提示:冥河无桥,无票,无导航,建议携带足够阴德值购票。”
“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熔了铸铜钱。”我瞥它一眼,“到时候你就是第一枚‘冥币’。”
星盘立马消音,只在边缘闪了闪红光,像被骂哑的喇叭。
我扶着寒星站起来,肩上的伤扯得整条左臂发麻。琉璃镜片裂纹又扩了一分,视野边缘泛起灰雾,那是规则反噬开始侵蚀感知的征兆。我不在乎。看得清看不清,都不影响我走这条路。
风卷着灰烬从废墟里刮过,打在脸上有点疼。
“你说‘生机’?”我低头问星盘,“哪个意思?是它快死了要续命,还是……有人能借机断它根?”
星盘沉默了几息,才缓缓浮现一行字:“两者皆是。渊主残念欲借冥河逆流重生,但若有人抢先一步启动初代冥河令……则其与十八渊的共鸣将被强制切断。”
我点头:“那就不是去救它,是去截胡。”
寒星咧嘴一笑,嘴角还有血迹:“主上,这次我能当扳手吗?”
“你上次当扳手,差点把玄冥阁的阵眼拧松了。”我扫她一眼,“这次你负责拍醒这破铜烂铁,别让它路上死机。”
她挺胸:“保证完成任务!”
星盘委屈巴巴地闪了下:“我可是有自主意识的高等灵器……”
“你要是高等灵器,”我打断,“就不会因为我说‘你代码写错了’就蓝屏三天。”
它不吭声了。
我们动身往云海裂隙走去。脚下焦土松软,每踩一步都陷下半寸。寒星走得慢,血契的红痕还在皮肤下游走,像一条没睡醒的蛇。但她没喊停,也没问能不能歇会儿。
我知道她在硬撑。
可我也知道,这时候停下来,就真的走不动了。
走出十丈远,星盘忽然又震了一下。
一行新弹幕冒出来:“前方高能!检测到热梗浓度超标!”
我眼皮一跳:“又怎么了?”
“不是敌人……”它顿了顿,“是您三年前写在渡魂舟船底的冷笑话,正在自动播放。”
我一愣:“哪句?”
“就是那句——‘你以为摆渡人很辛苦?其实他只想收钱不划船。’”
我嘴角抽了抽。
难怪冥河老怪上次见我时,拿船桨敲了我三下脑袋。
“删掉。”我说。
“删不了,已设为系统默认欢迎语。”
“那你给自己格式化吧。”
“我拒绝,我有生存权。”
我懒得理它,继续往前走。寒星却突然笑出声,咳了两下才憋住。
“你还笑?”我侧目。
“我觉得……”她眨眨眼,“挺准的。”
我没接话。
天边劫云还在盘旋,没散干净。偶尔一道细雷劈下来,落在远处山头,炸出个坑。那不是天劫余波,是天地规则在自我修复时产生的排异反应。就像伤口结痂前,总会渗点血。
我们穿过一片倒塌的经塔残骸,石柱横七竖八地躺着,上面符文早已熄灭。这里曾是佛国最清净的地界,如今连风都带着焦味。
走到裂隙入口,空气骤然变冷。
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横在眼前,是空间褶皱形成的天然阻隔。正常修士撞上去会被直接弹飞,但我掏出折扇,在空中画了个圈。
扇骨上的刻字亮了一下:“此路不通?我说通就通。”
屏障裂开一道缝。
我们穿了过去。
风更大了。
云海翻涌,下面是万丈虚空,再往下才是冥河所在。传说那里没有昼夜,只有水流声和亡魂的低语。而源头,据说是一口倒悬的井,水从天上往下流,通往三界之外。
“主上。”寒星忽然开口,“要是到了那儿,发现船不在呢?”
“那我就把冥河老怪揪出来。”我淡淡道,“他欠我三百年漏洞情报,还没还清。”
“要是他跑了呢?”
“他跑不了。”我摸了摸袖子里的残页,“那老东西半魂附在船桨上,除非他自己想散功,否则这辈子都离不开那艘破船。”
星盘默默飘在后面,小声嘀咕:“所以说,真正的奴隶契约,从来不用签字。”
我没理它。
前方云层裂开一线,隐约可见一道黑线蜿蜒于虚空中——那是冥河的轮廓。
越靠近,空气越沉。寒星呼吸重了些,血契的光微微闪烁,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它怕了?”我问。
“不是怕。”她摇头,“是在回应。好像……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叫它。”
我眼神一冷。
渊主能把意志藏进黑雾,也能把残念寄生在血脉共鸣中。寒星的血契本就是从十八渊带出来的碎片所化,若是源头真有布置,她就是最危险的那个。
“听着。”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她,“到了冥河,不管看到什么都别碰,听见什么都别应。要是你觉得晕,立刻咬舌保持清醒。要是我说撤,你就往回冲,别管我。”
她瞪我:“那您呢?”
“我是漏洞本身。”我轻笑,“他们最怕的,从来不是武器,是bug。”
她还想说什么,我抬手打断。
星盘突然剧烈震动,整块青铜板发出刺耳的嗡鸣,篆文再次疯狂跳动,最后拼出一句话:
我瞳孔一缩。
不是我们去找船。
是船……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