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深渊边缘,风从底下往上灌,吹得袖口猎猎作响。刚才那道光柱还在天上悬着,像根烧红的铁钎子插进云层,四周空气都扭曲了。寒星喘着粗气站起身,双戟杵地,血契的红痕在锁骨下缓缓退去。
“主上。”她抬头看我,声音有点发抖,“您刚才说……您就是规则?”
我没答,只把折扇往肩上一搭,缓步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碎石滚落,掉进黑不见底的裂缝里,连个回音都没有。
远处那些原本跪着念经的僧人,一个个还趴在地上,脑袋都不敢抬。他们头顶上,四句逆偈的金光正在慢慢褪色,像是被谁拔了电源的广告牌,闪两下就灭一半。
我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伪佛都倒了,你们还在这儿磕头?等它给你们发功德返现吗?”
人群里有人猛地抬头,脸色煞白:“你……你是何人,竟敢亵渎圣言!”
“圣言?”我挑眉,“那玩意儿是天道打补丁时留的日志文件,你还当它是圣经?”
他嘴唇哆嗦,还想开口,旁边另一个老和尚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别……别惹他,这人刚把塔说塌了。”
“不是我说塌的。”我慢悠悠展开扇子,扇骨上的冷笑话纹路微微发亮,“是它自己代码写得太烂,运行到一半直接蓝屏了。”
寒星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嘴。
我扫视一圈,继续道:“你们供的那位‘佛’,早就不在这盘棋上了。现在撑场面的是谁?一个删不掉的缓存,还是系统自动重启后生成的错误页面?”
有个年轻僧人突然站起来,满脸通红:“妖言惑众!我佛慈悲为怀,岂容你如此污蔑!”
“慈悲?”我合上扇子,轻轻敲了敲掌心,“那你说说,为什么每次讲经都选在地脉裂开前三分钟开始?赶时间投胎啊?”
他愣住。
我也懒得再跟这群人扯皮,正要转身,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忽然一烫,一行批注自动浮现:
我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把手插进袖子里,不动声色地掐算了下时间。
还有七分钟。
寒星察觉到我的动作,悄悄靠近半步:“主上,有情况?”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她忽然闷哼一声,猛地扯开衣领——血契印记正泛着暗红光,像块烧热的烙铁贴在皮肤上。
“不对!”她咬牙,“下面……有什么东西醒了!”
话音未落,脚底轰然炸开!
整片广场像被人掀了桌布,地面瞬间撕裂,一道十丈宽的沟壑横贯而出,碎石飞溅,烟尘冲天。几个离得近的僧人直接跌进去,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黑暗吞没。
我站在原地没动,扇子一挥,一股无形力道在身前撑开,挡住扑面而来的气浪。寒星单膝跪地,双戟交叉挡在头顶,一块飞石砸在戟刃上,当场崩出火星。
烟尘稍散,我低头看去。
那条裂缝深不见底,边缘泛着幽蓝微光,像是某种活物的血管在搏动。更诡异的是,裂缝底部不断传来轻微震动,节奏稳定,像心跳,又像……呼吸。
寒星喘着气爬起来:“主上,这不是普通的地裂!”
“当然不是。”我眯眼,“普通地震不会专门挑‘天命簿虚影’出现的时候发作。这是精准投放。”
她皱眉:“意思是……有人算好了时机?”
“不止算好。”我冷笑,“是在等我们把它唤醒。”
她脸色变了:“那咱们刚才……是不是干了啥不该干的事?”
“干了。”我点头,“我把规则改成了我的名字。”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肩膀一震,星盘碎片在腰间嗡鸣起来,篆文疯狂闪烁,转眼变成一行弹幕:
寒星盯着那行字,咽了口唾沫:“它……它什么时候这么慌过?”
“第一次。”我盯着深渊,“平时它最多喊‘前方高能’,现在直接劝逃命,说明底下东西真能要命。”
她握紧双戟,低声道:“要不要先封住裂口?万一再扩大……”
“不用。”我摇头,“让它裂着。”
“啊?”
“你看那些和尚。”我抬手一指。
残存的僧人们正惊恐后退,有几个已经开始盘坐念经,手中佛珠飞转,试图以佛法镇压地裂。金光从他们指尖溢出,落向裂缝,却被幽蓝光芒轻轻一卷,直接化成灰烬飘散。
“还在用旧版本的修复程序。”我嗤笑,“系统都换内核了,他们还在这儿打补丁,真是感人至深。”
寒星忍不住笑:“那咱就这么看着?”
“看,但不止是看。”我往前走了一步,站在裂口最边缘,俯视下方,“我要让他们明白,现在谁说了算。”
我提高声音,对着整个佛国大喊:“刚才谁说我亵渎圣言的?出来,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不敬’!”
没人应声。
我也不在乎,扬起折扇,对着天空那即将熄灭的逆偈残影一指:“你不是要格式化我吗?那你倒是动啊!你现在连个提示框都弹不出来,装什么杀毒软件?”
话音落下,天地一片死寂。
连风都停了。
就在我以为不会有反应时,裂缝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
不是人声,也不是鬼音,更像是石头摩擦、金属锈蚀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听着让人牙酸。
“楚昭……”那声音缓缓响起,“三千年前你毁约自逃,今日竟敢重返佛门圣地?”
我挑眉:“哟,还认识我?看来渊主的手下也有点记性。”
“我不是渊主的人。”那声音低笑,“我是被你们遗忘的‘秩序’。”
“哦。”我点头,“那正好,我现在就帮你彻底忘掉。”
寒星紧张地看着我:“主上,这话会不会太——”
“太什么?”我打断她,扇子一收,“它要是真有资格代表秩序,就不会藏在地底下说话。”
我蹲下身,手掌贴在裂口边缘,感受着那股持续不断的震动。
“听着。”我对着深渊说,“我不信佛,不信天,也不信什么狗屁因果报应。你要战,我不拦你;你想爬出来,我还能给你递根绳子。”
寒星急了:“主上!您别激它啊!”
“不激它怎么知道它几级?”我站起身,掸了掸袖子,“再说了,它要是真厉害,早在天命簿现形时就动手了。拖到现在才冒头,说明——”
我顿了顿,唇角一扬。
“说明它也在怕。”
话音刚落,裂缝中的幽蓝光芒骤然暴涨,一股腥甜气息冲天而起,寒星猛地后退一步,血契再次发烫。
我看着那行字,笑了。
“原来是你啊。”我对着深渊轻声道,“功德碑烧糊了也敢出来蹦跶?”
裂缝深处,一双泛着蜜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