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掌心还贴在地面上,那第三下震动刚传上来,像是有人在地底敲了三遍门。还没等我收手,整条裂缝突然一烫,不是火,也不是冰,是那种字刻进骨子里的刺痒。
我立刻抽臂后撤,折扇横在胸前,左眼琉璃镜一闪,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一行批注浮出来:“塔非人为塌,乃天命弃之。”
“好家伙。”我冷笑,“连它都嫌这壳子太假了。”
话音没落,身后经塔猛地一震,砖石错位的声音像老骨头被硬掰开。咔、咔、咔——一层层往下裂,不是崩,是解体。那些金漆描边的偈语碑文开始扭曲,字形拉长变形,最后全往塔顶聚,化作一道冲天金光。
寒星一个趔趄,双戟插地稳住身形,锁骨下的契约纹滚烫发红,她咬牙低声道:“主上,这动静……不对劲!”
我没答,盯着那道升空的金柱。云层被撕开,露出青灰色的天幕,四句真言悬于半空,每个字都在跳动,像是活的:
楚昭改道日,三界归一时!”
风停了,鸟没叫,连远处山林里的妖气都凝住了。这不是宣告,是重写。
寒星喘了口气,抬头看我:“主上,这是……咱们干的?”
“不是咱们。”我掸了掸袖口灰,“是它自己撑不住了。规则出bug,总得有人修。以前我改一行代码,它当我是病毒;现在我不删它,它反倒怕我格式化。”
她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咧嘴笑了:“那咱是不是赢了?”
“赢?”我抬手,用扇尖点了点那四句金文,“你见过哪个系统更新时,会提前广播‘管理员上线’?这哪是认输,这是求饶。”
她挠头:“可它喊得挺响啊,整个佛国都能听见。”
“正因为谁都听见了,才说明它慌了。”我把折扇搭回肩头,仰头望着那四句逆偈,“天道最怕什么?不是反叛,是有人不按它的语法说话。它以为我是来纠错的,结果我直接换了编译器。”
话刚说完,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猛地一烫,新批注浮现:
不是提醒,是预警。
我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的大地轰然炸开。原先那道裂缝瞬间扩张成深渊,黑不见底,边缘泛着幽蓝光晕,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睁了下眼。
寒星退了两步,双戟横在身前,声音紧绷:“主上,底下……有东西在呼吸。”
“不是呼吸。”我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深渊边上,低头看,“是心跳。而且它刚才——回应了那句逆偈。”
她愣住:“你是说……它听懂了?”
“不止听懂。”我抬手,扇骨轻敲地面,“它在等。”
“等人来挖?”
“等人来当神。”
她倒吸一口冷气,握戟的手更紧了:“那咱还站这儿干嘛?要不先撤?等想好招数再——”
“撤?”我转头看她,唇角一挑,“刚才谁说‘主上威武’的?现在怂了?”
她脸一红,梗着脖子:“我没怂!我是觉得……万一底下是个坑呢?”
“当然是坑。”我淡淡道,“天道设的局,还能请你喝茶?但它现在不敢动手,因为规则乱了。逆偈一出,因果链打结,它算不准谁是棋子,谁是执棋人。”
她眨眨眼:“所以咱们趁它懵,先下手为强?”
“不。”我摇头,“我们不动手。”
“啊?”
“我们站着。”我将折扇指向苍穹,扇骨上的文言冷笑话纹路微亮,“让天道自己把底裤掀开。”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然瞪大眼:“主上!你看天上!”
我抬头。
那四句逆偈还在,但最后一个字“时”开始闪烁,颜色由金转紫,又从紫变黑,最后竟渗出血丝般的纹路,缓缓滴落。
不是真的血,是规则在流血。
每一滴落下,空气就震一下,仿佛天地在承受某种不可名状的痛。而随着那血纹坠地,深渊中的幽蓝光芒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下方有一块巨大石板轮廓,上面刻满了无法辨认的文字。
寒星咽了口唾沫:“那是……啥?”
“不该存在的东西。”我眯起眼,“天命簿的影子。”
她猛地扭头看我:“可星盘说过,镇渊石才是——”
“闭嘴。”我打断她,“有些话现在不能提。”
她立刻噤声,但眼神仍死死盯着那深渊。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以为我们在找一样东西,其实我们是在逼一样东西现身。星盘突然开口,经塔自行坍塌,逆偈强行升天——这不是巧合,是连锁反应。而触发这一切的,不是镇渊石,不是地脉,是我。
我就是那个变量。
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又翻一页,新的批注浮现:
我没笑,也没动。这种时候,笑不出来,也不能动。
寒星察觉到我的异样,低声问:“主上,你还好吗?”
“很好。”我收回视线,看着她,“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啥事?”
“以前我以为,我能改规则,是因为我看穿了它的漏洞。”我慢慢抬起手,指尖对着天空那滴即将落地的血纹,“但现在我才懂——我不是破解者,我是补丁。而补丁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
她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点头:“哦……所以您其实是故意的?”
“不全是。”我轻笑,“大部分是运气。小部分,是我不服。”
她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主上不会认命。”
“认命?”我抬手一挥,折扇展开,扇面冷笑话纹路骤亮,“我今天就是要告诉它——别拿命格压我,老子自己写命。”
话音落,最后一滴血纹砸入深渊。
轰!
整片大地剧烈晃动,深渊边缘崩裂,碎石滚落不见底。幽蓝光芒暴涨,照得人脸发青,连我的琉璃镜都映出诡异的反光。
寒星单膝跪地,双戟撑住身体,血契在锁骨下疯狂流转,像是要烧起来。她抬头看我,声音发颤:“主上……我感觉……它在叫我……”
“别理它。”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是共鸣,不是召唤。你记住,你现在效忠的是活人,不是死规。”
她咬牙点头:“我只听您的。”
“这就对了。”我缓缓抬起手,折扇指向深渊深处,“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可能会让三界骂我一万年。”
“那咋了?”她咧嘴,眼里闪着倔光,“反正您也不是第一天被人骂了。”
我轻哼一声,没接话。
风起了,从西北方向吹来,带着一股铁锈和旧纸混合的味道。不是血腥,是岁月腐烂的气息。
我深吸一口气,扇尖下压,轻轻一点深渊中心。
“听着。”我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风声、震颤和嗡鸣,“我不救苍生,不渡亡魂,也不当什么狗屁圣人。但从今天起——”
我顿了顿,唇角扬起,像刀锋划过夜空。
“我楚昭,就是规则。”
刹那间,深渊底部的幽蓝光芒猛地一缩,随即爆开,一道光柱直冲天际,与空中那四句逆偈碰撞,发出无声的巨响。
天,裂了一道缝。
而在那缝隙之中,隐隐浮现出一本巨大书册的虚影,封面无字,却让人一眼就能认出——
那是所有命运的源头,也是所有谎言的起点。
寒星抬起头,看着那虚影,喃喃道:“主上……它出来了。”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听见了。
在那本书影出现的瞬间,我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里,最后一行字,自己动了。
它原本写着:“楚昭此人,本不存在。”
而现在,那行字正在一点点消失,像被橡皮擦慢慢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五个全新的字,一笔一划,清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