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彻底隔绝
“林远！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污蔑本王！”
“本王乃天子亲子，为大明流过血，立过功！你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狗东西，凭什么污蔑本王！”
纪纲也厉声道：“陛下！此人血口喷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凭空捏造！”
“昨夜，是他勾结前元妖人，盗走兵仗局堪舆图，被臣的部下发现，一路追杀！”
“他走投无路之下，竟投靠东宫，蛊惑太子殿下，伪造了这所谓的账册，意图构陷臣与汉王殿下！”
“昨夜在三山街，他残忍杀害了臣数十名忠心耿的部下！在皇城之外，更是与五城兵马司的李勇里应外合，杀害了臣的指挥佥事朱福和上百名锦衣卫校尉！”
“此等恶贼，罪该万死！请陛下将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纪纲的口才，远比林远想象的要好。
他三言两语，就将整个故事，完全颠倒了过来。
将林远，从一个揭发者，变成了一个杀人越货的叛国贼。
将太子，变成了一个被蒙蔽的，愚蠢的同谋。
这一下，局势急转直下。
不少原本中立的官员，看林远的眼神，都变了。
“父皇！”朱高煦趁热打铁，再次跪下，声泪俱下。
“儿臣冤枉啊！儿臣对父皇，对大明，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大哥他他为了储君之位，竟不惜与此等小人勾结，陷害自己的亲弟弟！儿臣儿臣好恨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拳头捶打着地面，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好一出兄弟阋墙，小人构陷的戏码。
林远心中冷笑。
他抬起头，看向了面沉如水的朱棣。
他知道，现在，该轮到他出招了。
“陛下。”林远的声音，依旧平静。
“纪纲大人说我伪造账册，杀人越货。汉王殿下说我污蔑皇子，罪该万死。”
“那么，臣，想问几个问题。”
朱棣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林远转向纪纲。
“纪大人，你说我盗取了兵仗局的堪舆图，可有证据？”
纪纲一愣，随即冷笑：“堪舆图就在你身上，搜便知！”
“好。”林远坦然道，“请陛下派人来搜。若搜出，臣甘愿伏法。若搜不出，又当如何？”
纪纲语塞。
林远又问：“纪大人说我昨夜杀了你上百名部下，可有活口作证？”
“他们他们都已为国捐躯！”纪纲恨声道。
“那就是没有了。”林远点了点头。
“纪大人，你说我与五城兵马司的李勇里应外合，那为何李勇现在还好端端地待在兵马司，而不是与我一同亡命天涯？”
“他”纪纲再次被噎住。
林远不再理他，转向朱高煦。
“汉王殿下，您说我污蔑您，那您敢不敢，让三法司，会同内阁六部，彻查您名下所有产业的账目？”
“您敢不敢，让兵部派人，去京郊西山，看一看到底有没有那座私矿？”
“你！”朱高煦脸色涨红，被问得哑口无言。
林远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账册上，清清楚楚地记载了每一笔黑钱的流向，每一个被收买的官员姓名，每一件私造兵甲的数目。”
“天津卫百户张奎，收受汉王府白银三千两，倒卖军粮。只要派人去抓，一问便知！”
“户部主事赵谦，为纪纲伪造账目，掩盖亏空。只要查他家中地窖，赃款俱在！”
“这些，都是可以立刻查证的事实！”
“纪纲与汉王殿下，之所以如此急切地要治我的罪，就是怕我去查！”
“怕我将他们的根，都给挖出来！”
林远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如同刀剑相击，振聋发聩。
“臣，今日，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若账册为假，若臣所言有半句虚言，请陛下，将臣凌迟处死，诛我九族！”
他猛地磕了一个响头。
额头与冰冷坚硬的金砖，发出一声闷响。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林远这番以命相搏的言辞，震慑住了。
这是一个疯子。
一个敢在奉天殿上，拿自己九族性命做赌注的疯子！
朱高炽看着林远的背影，手心全是汗。
他知道，林远已经把所有的筹码，都押了上去。
接下来，就看父皇的决断了。
朱棣的目光，如同鹰隼，在林远、纪纲、朱高煦、朱高炽四人脸上，缓缓扫过。
他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笃。”
“笃。”
“笃。”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良久。
他终于开口了。
“林远。”
“臣在。”
“你说的京郊西山私矿，在何处？”
林远心中一凛，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回陛下，就在黑风口西侧三十里，一个叫乱石谷的地方。”
“好。”朱棣点了点头。
他看向殿下的文武百官。
“杨士奇，杨荣。”
内阁大学士杨士奇、杨荣立刻出列。
“臣在。”
“你们二人，协同三法司，立刻去查。”
“查账，查人，给朕一查到底！”
此言一出，朱高炽和黄淮等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皇帝，终究是选择了公理！
然而，朱棣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纪纲。”
“臣在。”纪纲的声音，有些颤抖。
“朕命你，亲自带队，前往西山乱石谷。”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朕把那个所谓的私矿，翻出来！”
什么？
让纪纲，去查他自己的私兵秘营？
这不就是让黄鼠狼去看鸡窝吗？
朱高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朱高煦和纪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压抑不住的狂喜。
“父皇英明！”朱高煦立刻高呼。
“臣，遵旨！”纪纲重重叩首，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朱棣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表情。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林远身上。
“至于你”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就待在锦衣卫的诏狱里吧。”
“纪纲，把他给朕押下去！”
话音未落，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立刻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林远的胳膊。
冰冷的铁镣，“咔嚓”一声，锁住了他的双手。
完了。
所有支持太子的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两个字。
把林远交给纪纲，关进锦衣卫的诏狱。
那地方，是人间地狱，活人进去，能有几根完整的骨头出来？
这等于，是直接宣判了林远的死刑。
“父皇！”朱高炽急了，想要求情。
“退下！”朱棣一声怒喝，打断了他。
“此事，就这么定了！谁再多言，同罪！”
朱高炽看着父皇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浑身冰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纪纲从地上站起，走到林远面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狰狞笑容。
他凑到林远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小子，进了诏狱，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会一寸一寸，敲碎你全身的骨头。”
林远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恐惧。
他反而笑了。
“好啊。”
“我等你。”
说完，他任由那两名校尉，将他向殿外拖去。
在经过朱高炽身边时，他用眼神，给了太子一个安心的示意。
朱高炽一愣，不明白他为何到了这种地步，还能笑得出来。
大殿的门，缓缓关上。
将殿内的诡谲，与殿外的阳光，彻底隔绝。
纪纲看着林远被拖走的背影，转过身，对着龙椅上的朱棣，再次深深一拜。
“陛下，臣这就去西山，为您查明真相，还汉王殿下一个清白！”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充满了忠诚。
一场惊心动魄的朝堂对峙，似乎以太子的完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