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屠龙之前,先磨刀(1 / 1)

第五百零一章 屠龙之前,先磨刀

晨光刺破眼帘。

林远站在文华殿的门廊下,金色的阳光将他身上未干的血迹照得发黑,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一夜的厮杀,一夜的奔逃。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踏入宫门的那一刻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的酸痛。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中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林大人,您您没事吧?”

王瑾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和一丝后怕的颤抖。

他亲自端着一盆热水,拿着干净的毛巾,那张往日里阴柔倨傲的脸上,此刻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态度与昨夜,判若云泥。

林远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污。

温热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孟将军如何了?”他问。

“太医正在全力施救!”王瑾连忙回答,声音压得很低。

“殿下已经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孟将军的性命!”

“奴才已经把最好的参王和雪莲都送过去了。”

林远点了点头,将毛巾扔回盆中。

清澈的水,瞬间被染红。

他转身,走向偏殿。

那里,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伤兵营。

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几名太医和医女正满头大汗地忙碌着,剩下的五名羽林卫,或躺或坐,身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惨白。

看到林远进来,他们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躺着。”

林远抬手,制止了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了最里面的那张床上。

孟山赤着上身,趴在那里,人事不省。

两名年长的太医,正用一把烧红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割开他后心发黑的腐肉。

一股焦臭味,弥漫开来。

太子朱高炽,就站在床边。

他没有穿那身象征储君身份的常服,只是一身素色长袍,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亲自为太医举着烛火。

看到林远,他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没有离开孟山的伤口。

“怎么样了?”朱高-炽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为首的张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躬身道:“回殿下,孟将军中的是乌头之毒,霸道无比。幸好林大人及时以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

朱高炽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看着这个为了护卫东宫而身受重伤的猛将,眼圈泛红。

“孤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孤要他活着!孤还要他的臂膀,能继续为孤,执掌战刀!”

“殿下”张太医面露难色。

“孤再说一遍。”朱高炽的目光,冷得像冰。

“治不好他,你们整个太医院,都给他陪葬!”

冰冷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太医,都浑身一颤,齐齐跪了下来。

“臣等遵旨!”

林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深邃。

他看到了朱高炽的仁厚,更看到了他仁厚外表下,那属于帝王的冷酷与决断。

这才是真正的储君。

有菩萨心肠,更有雷霆手段。

“殿下。”林远开口。

朱高-炽这才转过身,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

“你随孤来。”

文华殿,书房。

那本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蓝皮账册,就静静地躺在书案之上。

朱高-炽已经换上了一身玄色常服,坐在书案后。

他的脸上,再无刚才的担忧与悲痛,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肃杀。

他已经看完了这本账册。

“好一个纪纲,好一个汉王!”

朱高炽的手指,在账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私吞军饷,贩卖私盐,私造兵甲,收买将领”

他每说一句,书房内的温度,就仿佛降低一分。

“他们这是要将我大明的根,都给刨了!”

“砰!”

他一掌拍在桌上,那本账册被震得跳了起来。

“殿下息怒。”

书房的角落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躬身说道。

他是太子少师,内阁大学士,黄淮。

也是朱高-炽最信任的老师和谋士。

黄淮的目光,越过书案,落在林远身上,眼神复杂,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殿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正是将纪纲与汉王一举扳倒的最好时机!”

王瑾站在一旁,满脸亢奋地说道。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纪纲和汉王府倒台,太子君临天下的那一幕。

“糊涂!”黄淮厉声喝道。

王瑾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黄淮转向朱高-炽,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为何?”朱高炽皱眉。

“纪纲执掌锦衣卫十数年,党羽遍布朝野,根深蒂固。汉王殿下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甚高,更是深得陛下宠爱。”

黄淮小心翼翼地措辞。

“仅凭一本不知来路的账册,和一个身份不明的锦衣卫千户,就想将他们定罪,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林远身上。

“此人,来历不明,手段狠辣。昨夜一夜之间,搅得应天府血流成河。谁知道他是不是纪纲或者汉王,故意派来,引诱殿下您犯错的棋子?”

“黄大人。”林远开口了,声音平静。

“这本账册的来路,殿下心中有数。”

“我林远的身份,殿下也心中有数。”

“您现在说这些,是觉得殿下识人不明,还是觉得,您比殿下更高明?”

“你!”黄淮脸色一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如此伶牙俐齿,一开口就给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放肆!”黄淮怒道,“在太子殿下面前,岂容你一个小小千户插嘴!”

“殿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

“我们可以将此人,连同账册,秘密呈送给陛下,由陛下来圣裁!”

“如此,既能向陛下表明我等并无私心,又能置身事外,静观其变。无论结果如何,我东宫,都立于不败之地!”

好一个老成之言。

好一个置身事外。

林远心中冷笑。

这番话,听起来滴水不漏,实则,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皇帝的圣明之上。

更是将他林远,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筹码。

“黄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把刀递给父皇,让父皇去杀他的儿子,和他最宠信的爪牙?”

朱高-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黄淮语塞。

“然后,让父皇觉得,我这个太子,无能,怯懦,只会在背后告状?”

“让纪纲和汉王觉得,我东宫软弱可欺,可以任他们拿捏?”

“让孟山和那些战死的羽林卫,都白死了?”

朱高-炽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冷。

黄淮的额角,渗出了冷汗。

“老臣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朱高-炽猛地站了起来,那肥胖的身躯,散发出一股惊人的压迫感。

他走到林远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林远,你说,孤该怎么办?”

林远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

“打。”

“怎么打?”

“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林远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纪纲一定会说,昨夜之事,是我勾结前元余孽,盗取国宝,负隅顽抗。”

“他会说,五城兵马司的李勇,是被我蒙蔽,甚至是被我收买,才公然冲击锦衣卫。”

“他会把所有罪名,都扣在我一个人头上。”

“而这本账册,他会说,是我伪造的,是为了栽赃陷害。”

“这些,我们不必辩解。”

林远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辩解,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他指向那本账-册。

“咬死这本账册,是真的!”

“然后,请三法司,会同内阁,彻查此案!”

“查什么?”

“查账!查人!查兵器!”

林远的声音,掷地有声。

“账册上,记着天津卫被收买的百户张奎、李虎。派人去抓,一问便知!”

“账册上,记着京郊西山的私兵秘营。派人去抄,一看便知!”

“账册上,记着每一笔私盐交易的银钱去向!顺着户部和盐运司的流水去查,一查便知!”

“纪纲可以堵住一个人的嘴,但他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他可以伪造证据,但他抹不掉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殿下您,是储君,是国本!您振臂一呼,朝中那些早就对纪纲和汉王不满的忠正之士,必然群起响应!”

“到那时,就不是我们和纪纲的争斗。”

“而是整个大明朝堂,对国之蛀虫的,一场清算!”

书房内,落针可闻。

黄淮和王瑾,都用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林远。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

这是要掀起一场波及整个朝堂的政治风暴!

朱高-炽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亮得吓人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一把已经出鞘的,绝世宝刀。

锋利,致命,一往无前。

黄淮还想再劝:“殿下,三思啊!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朱高-炽却没有理他。

他只是看着林远,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父皇那里,如何交代?”

“不必交代。”林远回答。

“陛下是天子,他看到的,是天下。”

“当他发现,他最信任的刀,和他最勇猛的儿子,已经烂到了根子里,甚至会动摇他的江山社稷之时”

“他会亲手,砍了他们。”

朱高-炽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猛地睁开。

那双仁厚的眸子里,所有的犹豫,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好!”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没有喝,而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

茶杯粉碎。

“孤,就陪你,赌上这大明江山!”

“王瑾!”

“奴才在!”

“为孤更衣!上朝!”

“黄淮!”

“老臣在。”

“你立刻去内阁,将此事,告知杨士奇、杨荣。就说,孤需要他们。”

“林远!”

“臣在。”

“你,随孤上朝!”

朱高-炽的声音,响彻整个文华殿。

“今日,孤要让这满朝文武,都看看!”

“谁,才是这大明的,太子!”

一刻钟后。

林远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飞鱼服。

那是王瑾亲自为他准备的,崭新,合身,甚至连腰间的玉佩,都是上好的和田玉。

他站在文华殿的庭院里,等候着太子。

一道红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是红袖。

她也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那身惹眼的红裙,而是一套利落的黑色劲装,脸上依旧戴着狐狸面具。

“你要走了?”林远问。

“不。”红袖摇头,“我等你回来。”

“等我做什么?”

“纪纲,必须死。”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

林远沉默了片刻。

“朝堂之上,杀不了他。”

“我知道。”红袖说道,“但他总有落单的时候。”

“你杀不了他。”林远再次说道,“他身边的护卫,比你想象的要多,也更强。”

红袖没有反驳。

她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用蜡封住的铁管,递给林-远。

“这是什么?”

“纪纲的软肋。”

红袖的声音,压得极低。

“他有一个外室,养在城西的翠华巷,还有一个七岁的儿子。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唯一的命门。”

“这个女人,叫阿奴。她每个月初五,都会去城隍庙上香。”

“这是她家的钥匙。”

林远接过那枚冰冷的铁管,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他看着红袖。

“你到底是谁?”

红袖没有回答。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

“活下来。”

她丢下三个字,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宫墙的阴影之中。

林远握着那枚铁管,久久不语。

就在这时,文华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身穿十二章纹衮龙袍,头戴九龙冠的太子朱高-炽,在王瑾等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晨光照在他的身上,将那身代表着无上权力的礼服,映照得金光闪闪。

他不再是那个仁厚微胖的富家翁。

他是大明的储君,未来的天子。

一股渊渟岳峙的威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人不敢直视。

他走到林远面前,停下脚步。

“林远。”

“臣在。”

“怕死吗?”

林远抬起头,看向远处那座在晨光中巍峨耸立的奉天殿,笑了。

“臣怕活得没有价值。”

朱高-炽也笑了。

“好。”

“那今日,我们就活出个价值连城。”

远处,皇极殿上的钟声,悠扬而肃穆地响起。

那是早朝的钟声。

钟声传遍了整座紫禁城,如同一声声催促,也像是一曲曲战歌。

朱高-炽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大步向着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宇,走了过去。

林远紧随其后。

一君,一臣。

身后,是初升的朝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的前方,是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帝国的,血腥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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