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太子的人，你也敢动？
轰！
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空旷的书房内炸响。
朱高炽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那张仁厚的面庞上，血色褪尽，温和的眼神骤然凝固成冰。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压抑得让人窒息。
好一个纪纲！
好一个先发制人！
他这是要把林远，直接钉死在谋逆的罪名上！
这更是借着林远的由头，一巴掌狠狠扇在他东宫的脸上！
他的眼中，浓烈的杀机一闪而过。
这个林远，不是带来了一把刀。
他是把整个火药桶，都搬进了东宫！
“殿下！奴才早就说了，此人就是个祸胎！是个扫把星！”
一旁的王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
他连滚带爬地跪到朱高炽脚边，抱着他的腿，涕泪横流。
“殿下，把他交出去吧！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锦衣卫，得罪纪纲，不值当啊！”
“纪纲已经疯了！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要是让他抓住把柄，诬告东宫窝藏叛逆，那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王瑾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东宫被锦衣卫团团围住，血流成河的景象。
“闭嘴！”
孟山一声怒喝，声如洪钟。
他向前踏出一步，挡在林远身侧，虎目圆睁，瞪着王瑾。
“王公公！你这是要殿下向纪纲低头吗？”
“一旦我们把人交出去，就等同于承认了林千户是叛逆！我东宫羽林卫，就成了窝藏叛逆的同党！”
“到时候，纪纲的脏水泼过来，你以为你就能摘干净自己？”
孟山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王瑾心上。
王瑾的哭嚎声戛然而止，脸色变得煞白。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这已经不是林远一个人的事了。
从孟山打开宫门的那一刻起，整个东宫，就已经被拖下了水。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名报信的内侍，还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朱高炽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
“殿下。”
林远开口了。
他面对着朱高炽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这并非灾祸。”
“这是一份厚礼。”
此言一出，不仅是王瑾和孟山，就连盛怒中的朱高炽，都愣住了。
厚礼？
纪纲上千人马兵临城下，指着你的鼻子骂你谋反，这叫厚礼？
你是不是疯了？
“纪纲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林远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自顾自地分析道，声音清晰而冷静。
“因为他怕了。”
“他怕我将玉蝉交给殿下，怕我将他与汉王的阴谋公之于众。”
“所以，他才不惜撕破脸皮，甚至不惜触犯国法，也要在今夜，将我置于死地，将所有证据，扼杀在萌芽之中。”
林远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精准地钉入在场众人的心里。
“他此举，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漏洞百出。”
“其一，他没有圣旨。仅凭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无权调动上千人马，围困朝廷衙门。这是大忌！”
“其二，他选错了地方。南镇抚司，名义上归他节制，但他如此行事，吃相太过难看，必然引起朝中百官的警惕和反感。”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把殿下您，逼到了他的对立面。”
林远抬起眼，直视着朱高炽。
“他想用这种方式，逼迫殿下交出我，向天下人展示，东宫储君，也要在他纪纲的淫威之下低头。”
“可他忘了，殿下是龙，不是任人揉捏的泥鳅。”
“他越是逼迫，就越是给了殿下您，一个名正言顺，插手此事的理由！”
林远的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朱高炽心中混乱的迷雾。
是啊。
自己一直在忍，一直在退。
父皇偏爱二弟，朝中大半势力都倒向汉王府和纪纲。
他这个太子，看似尊贵，实则如履薄冰。
但退让，换来的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今天，纪纲已经把刀架在了东宫的门前！
若再退，他这个太子，就真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朱高炽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决断。
他看着林远，这个比他年轻了近二十岁的青年，第一次发现，这个人的价值，或许比那枚玉蝉，还要大。
“说下去。”朱高炽缓缓坐回椅中，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们不能打，也不能降。”林远说道。
“打，就坐实了窝藏叛逆，公然对抗朝廷的罪名。”
“降，则东宫颜面扫地，从此任人宰割。”
“所以，我们必须走第三条路。”
“把事情，闹大！”
林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锋利。
“将这件事，从锦衣卫的内部争斗，上升到国本之争，朝堂之争！”
“纪纲不是说我谋逆吗？那殿下您，就亲自向内阁，向陛下，奏报一场更大的谋逆！”
“就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勾结汉王，意图染指前元宝藏，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而我林远，正是因为查到了他们的罪证，才被追杀灭口！”
“我，是人证！”
林远指了指桌上的紫檀木盒。
“它，是物证！”
“如此一来，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书房内，落针可闻。
王瑾和孟山，都用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林远。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
这是要和纪纲、汉王，彻底撕破脸，在朝堂之上，刺刀见红！
朱高炽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他知道，林远说的是一条可行的路。
但这条路，也同样是万丈悬崖。
一步走错，就是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又一名卫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色比刚才那个内侍还要惊惶。
“殿下！不好了！”
“锦衣卫指挥同知，赵谦，率领三百缇骑，堵在了东安门外！”
“他他指名道姓，要我们交出交出钦犯林远！”
王瑾的脸，“唰”的一下，又白了。
赵谦！
那可是纪纲手下第一号的疯狗！心狠手辣，不讲道理！
连他都出动了，可见纪纲今晚是下了死志！
“殿下！”王瑾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朱高炽却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欺人太甚！”
一声怒吼，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身为储君的威严，在书房内回荡！
他肥胖的身躯，此刻竟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看了一眼林远，眼神复杂。
“你的厚礼，真是越来越贵了。”
林远神色不变，微微躬身。
“越是如此，越证明他们心虚。殿下，该您落子了。”
朱高炽深吸一口气，胸中的决断已然形成。
他转身，从书案的暗格中，取出一块通体晶莹，刻着双龙戏珠纹样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