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麒麟服,绣春刀,天子爪牙!
朱棣的旨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文华殿内激起千层巨浪。
所有大臣都匍匐在地,心中却翻江倒海。
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
协办谋逆大案!
先斩后奏之权!
这三样东西,任何一样都是泼天的恩宠,如今却集于一个年仅弱冠的少年郎身上。
这已经不是一步登天了。
这是坐着火箭往上冲!
无数道目光,或嫉妒,或惊惧,或审视,都悄悄地落在了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一头年轻而嗜血的猛虎,即将被放入朝堂这片丛林。
林远的心,在短暂的震动后,迅速归于平静。
他清楚,这既是皇帝的信任,更是皇帝的考验。
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要替皇帝斩断那些盘根错节的毒瘤。
刀,用得好,可以开疆拓土。
用得不好,也会伤到自己。
“末将,领旨谢恩!”
林远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没有丝毫的得意忘形,也没有一丝的惶恐不安。
朱棣看着他,眼中那丝欣赏之色更浓。
不骄不躁,是个能成大事的样子。
“纪纲。”朱棣的目光转向殿门方向。
一道魁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他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面容冷峻,眼神如鹰,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臣在。”纪纲大步流星地走入殿中,单膝跪地。
“邱忠一案,交由你主办,林远协办。”朱棣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个月之内,朕要看到所有涉案人员的名单,以及他们的罪证。”
“臣,遵旨!”纪纲沉声应道。
他起身时,目光状似无意地扫了林远一眼,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风暴过后,经筵自然无法再继续。
朱棣拂袖而去,留下满殿心思各异的大臣。
汉王朱高煦被人架着,失魂落魄地离去,背影狼狈不堪。
太子朱高炽走过林远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千户,好自为之。”
说完,便不再停留,带着自己的幕僚,缓缓离去。
林远目光微动,朝着太子的背影,微微躬身。
这是一句提点,也是一句警告。
他明白,自己如今的风头,太盛了。
“林千户,恭喜了。”
“铁面阎罗”陈瑛走了过来,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今日之事,多亏陈大人运筹帷幄。”林远拱手道。
“老夫只是开了个头,真正唱大戏的,还是你。”陈瑛摆了摆手,“你这出‘图穷匕见’,可是把整个应天府的天,都捅了个窟窿啊。”
他拍了拍林远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锦衣卫是龙潭虎穴,纪纲此人,更是心狠手辣,你要万事小心。”
“多谢大人提点。”
简单的交流之后,陈瑛也转身离去。
很快,大殿之内,便只剩下了林远和纪纲,以及一众如狼似虎的锦衣卫。
“林千户,请吧。”
纪纲对着林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听不出喜怒。
“从今天起,你我就是同僚了。”
“指挥使大人客气了。”林远不卑不亢地回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文华殿。
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林远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将彻底告别阳光,走入那最深的黑暗之中。
锦衣卫衙门,位于皇城之西。
这里没有六部衙门的恢弘气派,只有两尊巨大的石獬豸镇守着大门,门上黑漆的匾额,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寻常百姓,路过此地,都要绕道而行。
这里,是帝国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暴力机关。
纪纲领着林远,穿过外堂,直接走向了深处的北镇抚司。
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的法纪、军纪,而北镇抚司,则专理“诏狱”,可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外朝三法司。
这里,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刚一踏入北镇抚司的院子,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潮湿的霉味便扑面而来,夹杂着远处地牢里隐隐传来的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院子里,几十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校尉、力士正在操练,见到纪纲和林远进来,纷纷停下动作,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位,是林远,林千户。”纪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陛下亲封的南镇抚司千户,即日起,协办邱忠谋逆一案。”
“你们,都要听从林千户的调遣,明白吗?”
“是,大人!”众人齐声应诺,声音洪亮。
但林远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除了好奇,更多的是审视,是不服,甚至是一丝敌意。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因为在战场上立了点功,就能直接当上千户,还协办谋逆大案?
凭什么?
“林千户,你需要些什么人手,尽管开口。”纪纲淡淡地说道,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手下人的情绪。
林远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一个正在角落里擦拭兵器的校尉身上。
那人约莫三十岁,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眼神桀骜不驯,正用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
他似乎对新来的千户,没有丝毫兴趣。
林远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那络腮胡校尉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继续擦着刀。
“张三。”
“哪个卫所的?”林“远又问。
“没卫所,杀猪的。”络腮胡的回答,带着一丝不耐烦。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新来的千户,一个桀骜的老兵。
有好戏看了。
纪纲也停下了脚步,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有丝毫要插手的意思。
他想看看,这个被陛下看中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少斤两。
林远笑了。
“很好。”
他伸出手,指着不远处一个用来操练的百斤石锁。
“把它,举起来。”
络腮胡动作一顿,终于正眼看向林远,眼中带着一丝嘲讽。
“林千户,我们锦衣卫办案,靠的是脑子和手里的刀,不是靠举石锁。”
“我让你举起来。”林远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已经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要是不举呢?”络腮胡将弯刀往肩上一扛,站了起来,比林远高了半个头,一股悍匪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可以试试。”
林远话音刚落,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
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络腮胡的面前!
太快了!
快到所有人都没看清他的动作!
络腮胡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就要挥刀格挡。
但林远的速度,比他更快!
只见林远并指如剑,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络腮胡握刀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络腮胡发出一声闷哼,手中的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那条粗壮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冷汗瞬间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
一招!
仅仅一招,就废掉了北镇抚司有名的悍将!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林远。
他们知道络腮胡的实力,那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身手,寻常三五个大汉都近不了他的身。
可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却像个婴儿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林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捡起地上的弯刀,在手里掂了掂,摇了摇头。
“刀是好刀,可惜,用刀的人是个废物。”
说着,他手腕一抖。
“嗡!”
弯刀发出一声轻鸣,一道寒光闪过!
不远处的那个百斤石锁,从中间,被平平整整地切成了两半!
切口光滑如镜!
“嘶——”
院子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需要多快的速度,多强的腕力,多锋利的刀法!
这小子,根本不是人!是怪物!
林远将弯刀扔回络腮胡的脚下,眼神冰冷地扫过全场。
“我再说一遍,把它,举起来。”
那络腮胡看着自己断掉的手腕,又看了看被一分为二的石锁,眼中的桀骜和不驯,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敬畏。
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捡起半块石锁,用尽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举过了头顶。
“从现在起,你叫张三。”林远淡淡地说道,“跟着我。”
“是千户大人!”络腮胡单膝跪地,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林远转过身,看向纪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指挥使大人,人我选好了。可以带我去看看案宗,还有我的麒麟服和绣春刀了吗?”
纪纲深深地看了林远一眼,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
“英雄出少年!林千户果然名不虚传!”
“走!本官亲自带你去!”
他此刻的态度,比之刚才,明显热情了许多。
这个世界,永远是靠实力说话。
林远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赢得了锦衣卫这群骄兵悍将的尊重。
一间密室之内。
纪纲将一摞厚厚的案宗,推到了林远的面前。
“邱忠的案子,所有前期搜集到的情报,都在这里了。”
随后,他又命人取来一个托盘。
托盘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套崭新的官服,以及一柄连鞘的长刀。
官服是黑色的,但在胸前和后背,用金线绣着一头栩栩如生的麒麟,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这便是只有锦衣卫千户以上官员,才有资格穿着的麒麟服!
而那柄刀,刀鞘古朴,刀柄上缠着金丝,刀身狭长,带着优美的弧度。
绣春刀!
天子爪牙的象征!
林远伸出手,缓缓握住了绣春刀的刀柄。
一股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仿佛与他的血液,融为了一体。
“林千户。”纪纲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陛下给了你先斩后奏之权,这是天大的恩宠,也是天大的考验。”
“邱忠背后,牵扯着一张大网。这张网上,有朝中重臣,有封疆大吏,甚至还有龙子龙孙。”
“这把刀,能杀人,也能杀己。如何用,全看你自己。”
这番话,意味深长。
“多谢大人提点。”林远将绣春刀挂在腰间,“林远心中有数。”
“好。”纪纲点了点头,“邱忠和王振,已经押入了北镇抚司最深处的天字号牢房,你要提审,随时可以。”
“我马上去。”林远没有丝毫的拖延。
他拿起那份所谓的“案宗”,翻都没翻一眼,便直接走向了地牢的方向。
纪纲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变得越发幽深。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北镇抚司,天字号牢房。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闻所未闻的恐怖刑具,上面还残留着暗黑色的血迹。
邱忠像一条死狗一样,被铁链锁在墙上。
他身上的官服早已被扒下,换上了一身囚衣,头发散乱,面如死灰,眼中没有一丝神采。
从高高在上的兵部侍郎,到阶下之囚,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这种从云端跌落地狱的滋味,让他万念俱灰。
脚步声响起。
林远的身影,出现在了牢门外。
他换上了那身崭新的麒麟服,腰挎绣春刀,整个人,如同从地狱里走出的修罗。
听到声音,邱忠缓缓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林远的身上。
当他看到那身刺眼的麒麟服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疯狂。
“小杂种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陛下的一条狗!一条随时可以被抛弃的狗!”
他嘶哑地笑着,笑声如同夜枭般难听。
林远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他拉过一张椅子,在邱忠的面前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不说话,邱忠就继续咒骂。
从林远的祖宗十八代,骂到他未来的子子孙孙。
林远始终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终于,邱忠骂累了,他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林远。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远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邱忠的心上。
“邱侍郎,我不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问问你,那份藏在交趾的,前元太子宝藏的地图汉王,拿到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