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昏了过去
“告诉他们，远来是客，今夜，我们请客。”
李虎更懵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应道。
“是！”
林远看着李虎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
他知道，李虎会明白他的意思。
酒里，肉里，都该加点“料”。
不是毒药。
是能让人睡个好觉的猛药。
他需要时间，哪怕只有一个时辰。
就在这时，豁儿赤带着他那一千名气势逼人的怯薛军，走了过来。
那一千人，装备精良，神情冷漠，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
他们看林远手下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眼神就像狼在看羊。
“哈萨尔万户长。”
豁儿赤勒马停在林远面前，居高临下。
“太师的命令，是一天。”
“你在这里休整一个时辰，我们可就只剩下十一个时辰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林远抬起头，看着他。
“豁儿赤千夫长。”
“我的兵，跟着我跑了一天一夜，人困马乏。”
“你的兵，在太师的营帐里养精蓄锐。”
“用一群饿狼，去追杀一群疲惫的老鼠，的确不需要什么准备。”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冷。
“但我的兵，不是你的炮灰。”
“他们需要休息，需要吃饭。”
“这样，他们才有力气，跟在你们怯薛军的屁股后面，为你们摇旗呐喊，收拾战场。”
这话，说得极尽嘲讽。
豁儿赤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身后的怯薛军士兵，也都露出了怒容。
“你！”豁儿赤握紧了刀柄。
“我什么？”林远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
“你是千夫长，我是万户长。在战场上，你必须听我的。”
“现在，我的命令是，全军休整。”
“你有意见，可以去跟太师说。”
“看看太师是信你，还是信我这个刚刚能为他‘洞察天机’的万户长。”
林远刻意加重了“洞察天机”四个字。
豁儿赤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知道，现在林远正在伯颜帖木儿的兴头上。
他虽然是监军，但如果公然违抗军令，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好！”
豁儿赤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倒要看看，你这一个时辰，能休整出什么花样来！”
他拨转马头，带着他的人，在不远处自成一阵，与林远的部队泾渭分明。
林远没有再理他。
他翻身上马，开始在自己的队伍中巡视。
那些塔猛的降兵，一个个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他们的三位千夫长都死了。
他们现在是真正的孤魂野鬼。
林远勒马停在他们面前。
“巴图鲁，查干，阿勒坦，都是草原上的好汉。”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痛。
“他们不是死在明军的手里。”
“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他语出惊人。
所有降兵都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无能，我愚蠢，我中了明军的奸计，才害得他们白白送死！”
“这份血债，我哈萨尔一辈子都记着！”
他猛地拔出刀，指向豁儿赤的方向。
“现在，太师给了我复仇的机会！”
“也给了你们复仇的机会！”
“那些怯薛军，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是丧家之犬！”
“一个时辰后，我们就用行动告诉他们！”
“谁才是真正的草原狼！”
“我要你们，跑得比他们快，杀得比他们狠！”
“我要让那群黑衣鬼的血，来祭奠我们死去的兄弟！”
“你们，敢不敢跟着我，去把场子找回来！”
降兵们胸中的恐惧和迷茫，被这番话瞬间点燃。
屈辱，仇恨，混杂着一丝被认同的激动，让他们重新挺起了胸膛。
“敢！”
不知是谁，第一个吼了出来。
紧接着，怒吼声连成一片。
林远满意地点点头，催马离去。
他知道，这支军队，暂时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李虎送去的酒肉，果然起到了作用。
那些怯薛军虽然没有全部喝醉，但一个个也都吃饱喝足，精神松懈了不少。
“出发！”
林远一声令下，五千多人的大军，再次卷起漫天风雪，冲入了茫茫雪原。
豁儿赤紧紧跟在林远身边，他的独眼，像鹰一样，时刻监视着林远的一举一动。
“哈萨尔万户长，你似乎对那群老鼠的踪迹，了如指掌？”
他冷不丁地问道。
“当然。”林远头也不回。
“他们咬过我，我身上，还留着他们的味道。”
“哦？”豁儿赤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很好奇，那是什么味道。”
“是死亡的味道。”
林远的声音，像雪原的风一样冷。
“你很快，就能闻到了。”
大军一路向北，在雪原上狂奔了两个多时辰。
豁儿赤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哈萨尔！你到底要去哪里？我们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乱转！”
“别急。”林远指着前方一片连绵的丘陵。
“猎物，就在那个窝里。”
“你怎么知道？”豁儿赤的独眼眯了起来。
“我猜的。”林远淡淡地回答。
“你！”豁儿赤气结。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从前方飞马回报。
“报！将军！前方五里，发现大量生火痕迹！还有……还有数十具我军斥候的尸体！”
豁儿赤的脸色，瞬间一变。
林远猛地勒住战马，眼中“精光”一闪。
“他们果然在那里！”
他转身，面向全军。
“所有人，下马！收敛气息！”
“豁儿赤千夫长！”他看向豁儿赤，声音不容置疑，“你带你的人，从左翼包抄！我带我的人，从右翼突进！”
“记住，不要放走一个！”
“凭什么你从右翼？”豁儿赤下意识地反驳。
“因为他们杀的是我的人，这第一刀，必须由我来捅！”林远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复仇怒火。
豁儿赤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捅这第一刀！”
两支部队，迅速分开。
林远带着他的四千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丘陵的阴影之中。
李虎紧跟在他身边，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将军……我们……”
“按计划行事。”林远打断他，声音压得极低，“让兄弟们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是！”
他们摸到一处山谷的入口。
山谷内，果然有微弱的火光在闪动。
林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举起手，猛地向下一挥。
“放！”
下一刻，上百个黑乎乎的东西，被从山谷两侧，扔了进去。
那些东西，是浸透了油脂的草人，身上还绑着许多备用的箭矢和破旧的兵器。
草人落在火堆旁，瞬间被点燃。
“杀啊！”
山谷内，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但那声音，却显得有些怪异，仿佛只有几十个人在声嘶力竭地呐喊。
紧接着，兵器碰撞声，惨叫声，乱成一团。
“豁儿赤千夫长！明军中计了！快进攻！”
林远对着另一侧的山头，发出一声怒吼。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豁儿赤，听到喊杀声，又看到山谷内火光冲天，人影晃动，哪里还忍得住。
“冲！给-我杀进去！”
他一马当先，带着一千怯薛军，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冲进了山谷。
然而，当他们冲进去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山谷里，除了几十个正在燃烧的草人，和十几个他自己的斥候尸体外，空无一人。
所谓的喊杀声，是林远安排的几十个士兵，躲在暗处用瓦罐制造出来的回音。
“不好！中计了！”
豁儿赤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
“轰隆！”
山谷的入口和出口，突然传来巨响。
无数点燃的火把，从两侧的山坡上被扔了下来，引燃了早已铺设好的干草和火油。
两条火龙，瞬间腾起，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放箭！”
林远冰冷的声音，在山谷上空响起。
下一刻，遮天蔽日的箭雨，从天而降。
但这些箭，射向的却不是豁儿赤和他的怯薛军。
而是射向了那些还在燃烧的草人。
箭矢钉在草人身上，发出“噗噗”的声响，与怯薛军中箭倒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
“啊！”
“有埋伏！”
怯薛军瞬间大乱。
他们在浓烟和火光中，根本分不清敌人在哪里，只看到四面八方都是黑影，耳边全是惨叫。
而这些惨叫，大部分都是林远安排自己人，在山谷外发出的。
豁儿赤目眦欲裂，他挥舞着马刀，却连一个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哈萨尔！你敢算计我！”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豁儿赤千夫长，你在说什么？”
林远的声音，悠悠地从山谷上方传来，充满了“无辜”与“焦急”。
“明军狡猾，竟然设下了反包围！你顶住！我马上就带人冲进来救你！”
说着，他指挥着自己的部队，在山谷外呐喊助威，万箭齐发，声势浩大。
但所有的箭，都巧妙地避开了怯薛军，落在了空地和那些草人身上。
一场只有一方在“表演”的战斗，打得无比惨烈。
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直到山谷内的火焰渐渐熄灭，烟雾也慢慢散去。
豁儿赤和他的怯薛军，一个个灰头土脸，像从灶坑里爬出来一样。
一千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不到八百，人人带伤，战马也损失惨重。
而这些伤亡，大部分都是在混乱和踩踏中自己造成的。
林远这才“姗姗来迟”，带着他的部队，冲了进来。
他看着豁儿赤狼狈的模样，脸上充满了“悲痛”和“自责”。
“千夫长！我来晚了！”
“都是我无能！又中了明军的奸计！”
他翻身下马，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豁儿赤。
豁儿赤看着他，独眼中喷出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
却一口气没上来，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林远看着昏迷的豁儿赤，嘴角的弧度，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缓缓扩大。
他抬起头，看向北方。
独眼，我的兄弟。
这场戏，我们演得很好。
接下来，就该收场了。
他对着黑暗，轻声说道。
“把‘脑袋’，准备好。”
“该回去，向主人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