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白起发出叹息:“想来……大王已经成就神位,长生了吧。”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带着千万人血战后的执念,可林铭听得一头雾水。
“大王……成神?长生?”林铭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一旁的刘明远却十分激动,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死死盯着白起,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我的推测……难道是真的?!”
林铭一脸疑惑:“老师,您说的是什么推测?”
刘明远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激动几乎按捺不住,平复下情绪后,才缓缓说道:“近百年的考古发现……有太多历史中的‘变数’根本解释不了,特别是【永夜降临】过后。
那些传说中的封神、仙人、术士,不只是故事传奇,很可能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们史学界与考古界争执了数十年,如今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封神之战,大概率是真的。”
他说到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神越发灼热。
“最令人费解的便是姜子牙,他身为封神榜的执掌者,为何独独不给自己封神?”
“难道是他不想当神仙?” 林铭下意识接话,“神仙的条条框框太多,不如人间自在。”
刘明远摇头:“有人说他不想被天道约束,不想被神位束缚。但我认为——他是为了压制封神榜。”
他顿了顿,语气越来越严肃:“你想想,如果诸神无人约束,那凡人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没有敬畏,没有规矩,人类会成为神明的玩物,被肆意玩弄,凡界就会变成神界的附庸,人类就会成为仙人圈养的两脚羊。”
这听起来太过诡异,也太过可怕,但如果权力得不到约束,便是吃人的猛兽。
“姜子牙以人的身份,压制诸神,让神无法肆意干涉人间,三界需要制衡,才会安宁。”
书房内的灯光静静打在三人脸上,映得空气像凝固一样。
白起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是个将士,他是秦武安君,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这种涉及神权天道的事情,在他眼里还不如一把趁手的兵刃。
刘明远没注意他的神色,继续往下说:“根据考古出来的一些遗迹和文物,我推测,姜子牙不成神,但把成神的契机拆成了七份,分给七位诸侯镇守天下,让他们守护大夏安宁。”
“这七份成神之机……铸成了七件法器。”
“我们已经确认的有四件:
秦国的骊山神玉,后来成了传国玉玺;
赵国的邯郸破阵枪,陈列在燕北首都博物馆;
韩国的新郑铸剑炉;
楚国的云梦图。”
林铭听得嘴巴微张,老师像是在给他讲国宝纪录片。
就在这时,白起淡淡接过话:“还有三件——齐国的泰山镇岳鼎,魏国的大梁定法镜,燕国的幽煌钟。”
刘明远瞳孔猛地一缩。
“真的?!原来……原来是真的?!前辈!您可知这三件法器现今在何处?!”
白起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反倒笑了笑:“大王若是一统六国,必然会将这七件法器收拢,祭炼成——”
他说到一半,语气忽然顿住。
他的表情出现了千年来第一次真正的惊悸。
“不对。”
他盯着林铭与刘明远,脸色沉得像风暴前的黑云。
“既然七件法器还存在于世间……
大王为何没有祭炼?为何没有镇压天下?”
他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极其不对劲的事情,一步跨到林铭面前:
“你们——”他的声音像雷一样炸开,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
“秦国难道……没有传下万世基业?!”一字一顿,带着山崩地裂的气势。
林铭咽了口唾沫,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秦国……在二世就灭了。”
“轰!”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白起胸口。
“这不可能!你在骗我!”白起朝着林铭瞪来。
林铭迎着这股杀意,一步一步的走到书架旁,从书架上拿出来一本《上下五千年》,翻到了秦朝那一页:“您自己看……”
书房里骤然安静下来,静得可怕。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秒针每走一下,都让两人如芒在背。
白起翻了两页,发现看不懂:“你读给我听!”
林铭指尖按住书页,尽量把语气放缓,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只是客观地读。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晃,眼神瞬间失去了焦点,像是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石像。
“秦始皇嬴政统一六国,行郡县,修驰道,焚书坑儒……
二世胡亥昏庸无能,赵高专权,天下叛乱四起。
陈胜、吴广揭竿而起,项羽、刘邦西进攻秦。
前207年,子婴投降,秦亡。”
白起死死盯着书页,盯着林铭的脸。
“怎么会……
怎么会如此……”
他喃喃着,声音已经没有先前那股压迫力,反而带着无法接受的失落。
“如此强大的秦国……
大王如此雄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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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铁军,扫六合如驱草芥……”
“胡亥……赵高……”
“我守了大半生的疆土……”
白起缓缓抬起头,目光血红,像千年戮火复燃。
“原来……竟然毁在几个宵小之手?”
而下一刻,一股无力感袭来,白起瞬间没有了杀神的气势,反而像是一个落寞的老人,一个把一辈子都押在秦国身上的老兵。
他为秦而生,为秦而杀,为秦而死。
却在两千年后,得到了一个让他心碎的结果。
林铭小声补充道:“秦国统一于嬴政,他是秦昭襄王嬴稷的……曾孙。”
白起怔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铠甲,看着脚下这间完全陌生的书房。
千年岁月,像潮水一样扑在他脸上。
“曾孙吗……”
书房里安静了很久。
白起站在那里,像一块矗立千年的石碑,被风雨侵蚀,被岁月磨得遍体鳞伤。
他沉默着,眉目间的沧桑仿佛一瞬间压着他整个肩膀,让这位杀神看起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
光阴磨尽英雄骨,霸业无非纸上痕。
林铭上前轻声安慰道:“将军,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秦砖汉瓦、王图霸业,在历史的长卷中不过也只留下了寥寥几页,隋唐也好、宋元也罢,盛衰有数,荣辱皆空。”
白起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着,呼吸很轻。
良久,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胸口残破的甲片,有种跨越千年的疏离感,冷得像铁锈刺骨。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林铭和刘明远都安静地看着,没有打扰。
又过了一会儿,白起忽然轻笑一声。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话倒有些意思。”
“也罢。”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千年已去,往事成灰。”
话音落下,这位曾经让六国闻风丧胆的战神,缓缓闭上眼,抬手,将身上那件残破不堪的铁甲,一点一点地卸了下来。
铁甲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后,他对着西南方向,缓缓跪了下去,重重叩首。
“大王,白起半生戎马,伊阙摧锋,长平定局,百万枯骨换大秦万里疆土,未尝负秦半分。昔日杜邮赐剑,虽含冤,臣心依旧向秦。
铁甲卸去,功名成空,过往战功荣辱,皆随风散。
起,叩别故国,叩别大王,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再无武安君,只剩白头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