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外交部迎宾馆。
德国特使克虏伯坐在会客室的丝绒沙发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
这位前陆军中将,现任德国驻华夏特命全权大使,今年五十八岁,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如鹰。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左胸口袋插着一支镀金钢笔,这是希勒在他临行前亲自赠予的。
会客室里很安静,檀香在紫铜香炉里缓缓燃烧,青烟笔直上升。
墙上挂着明代山水画,案几上摆着宋代青瓷。
一切都透着古老文明的气度,让克虏伯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门开了,李飞走进来,没穿军装,而是深灰色的中山装。
他身后跟着陈远和一个年轻翻译。
“特使先生,久等了。”李飞在对面坐下,语气平淡。
“能与统帅会面,是鄙人的荣幸。”克虏伯微微欠身。他的汉语说得生硬,但足够清晰。
侍者奉上茶,是西湖龙井,茶叶在热水中舒展,像一群苏醒的精灵。
“特使此次来访,除了递交国书,还有别的事?”
李飞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克虏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双手递上:“这是元首给统帅的亲笔信。
元首对华夏在远东取得的成就,表示由衷钦佩。
他认为,德意志和华夏,作为新兴崛起的大国,有共同的利益,也有共同的敌人。”
李飞接过信,没有立即拆开,放在茶几上:“共同的敌人?你指的是英国?”
“不止英国。”克虏伯说,
“还有那些试图维持旧秩序的所有势力。
法国,荷兰,甚至……美国,他们掌握了世界的话语权,掌握了资源的分配权,掌握了规则的制定权。
而德意志和华夏,只能在他们制定的规则下,捡些残羹剩饭。”
“所以希勒想打破规则。”
“是建立新规则。”克虏伯纠正,
“元首常说,这个世界该重新洗牌了。强者该有强者的位置,弱者该有弱者的觉悟。
德意志在欧洲,华夏在亚洲,我们各自建立自己的秩序,然后……井水不犯河水。”
李飞笑了,笑得很淡:“井水不犯河水?那如果井水想流到河水里呢?如果河水想淹没井呢?”
克虏伯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李飞会这么直接。
“统帅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世界很大,但也很小。”李飞放下茶杯,
“亚洲的事,华夏说了算,欧洲的事,德国想怎么折腾,是德国的事。
但有些地方,比如中东,比如非洲,比如大洋洲……这些地方,我们可能需要谈谈,怎么分。”
陈远在旁边记录着,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年轻翻译尽量保持面无表情,但额头已经冒汗。
这些话,每一句都可能引发战争。
克虏伯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元首愿意谈。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华夏的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在德意志对波兰采取必要行动时,华夏保持中立。
并且,停止向苏联提供军用物资,特别是航空发动机和特种钢材。”
会客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檀香还在烧,但烟雾开始散乱。
李飞看着克虏伯,看了很久。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会客室:“告诉希特勒,华夏的立场很明确。我们不干涉欧洲事务,但也不允许别人干涉亚洲事务。
苏联是我们的邻居,邻居家有麻烦,我们帮一把,是人之常情。
但如果邻居想借我们的力,去打别的邻居,那我们就要考虑考虑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至于波兰……那是德国和波兰的事。
只要战火不波及华夏的利益,我们没兴趣管。”
克虏伯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他想要的承诺。
中立,但不是完全中立,援助苏联,但不是完全援助。
李飞在打太极,在留余地,在等待更好的价码。
“元首希望,我们能建立更紧密的合作关系。”克虏伯试图做最后努力,
“德意志的精密机械,华夏的稀有金属,我们的技术互补性很强。如果能够……”
“技术交换可以谈。”李飞打断他,
“但要在平等的基础上,德国拿出什么,华夏拿出什么,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但有一句话要说在前面。”
他走回座位,坐下,身体前倾:“华夏的技术,不比德国差。
我们的航母,比德国的多,我们的飞机,比德国的快。我们的钢铁产量,是德国的三倍。
所以,不要用施舍的语气谈合作。我们不是乞丐,是合作伙伴,合作伙伴,就要有合作伙伴的样子。”
话很重,重到克虏伯脸色发白。
他想起临行前希勒的叮嘱:“记住,华夏人很骄傲。你要尊重他们的骄傲,但也要让他们知道,德意志的骄傲不输给任何人。”
现在看来,华夏的骄傲,远超他们的想象。
“我明白了。”克虏伯深吸一口气,
“我会将统帅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达元首。那么,关于技术交换的具体事宜……”
“外交部会和你谈。”李飞站起身,表示谈话结束,“送客。”
离开迎宾馆时,长安正在下雨,秋雨很细,很密,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街景。
克虏伯坐在车里,看着这座古老而崭新的城市。
宽阔的马路,高大的建筑,熙攘的人群,还有远处工厂烟囱冒出的浓烟。
这是一个正在全力奔跑的国家。而他来自的德国,也在奔跑。
两个国家都在追逐时间,追逐空间,追逐那个成为世界主宰的梦想。
但世界,只容得下一个主宰。
克虏伯闭上眼睛。
他想起柏林,想起总理府里那个狂热的元首,想起那些狂热的民众。
德意志要生存空间,华夏也要生存空间,当两个国家的生存空间重叠时,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