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凌寒擦着湿发走出浴室,一眼就看到了蜷在懒人沙发里的丁浅。
他的t恤罩在她身上,宽大得空荡,只露出两截细白得晃眼的小腿。
她捧着厚厚一沓资料,眉心微蹙,看得专注。
他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人捞起,圈进怀里。
“在看什么?”
“研究所简介。”她靠着他,头也没抬。
“怎么突然看这个?”
“找工作呀。”她翻过一页,语气随意。
“找工作?”
他重复,声音里那点诧异没藏住。
丁浅终于抬眼,挑眉:
“干嘛这么惊讶?怕我找不到工作,赖上你凌大总裁啊?”
“不是。”
凌寒失笑:
“上次谁说,死都不再进实验室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
她合上手中的简介,转身搂住他脖子:
“凌总都当众给我盖章了,我总不能真当个被你养废的金丝雀吧?”
“那多跌您凌大总裁的份儿。”
凌寒眯起眼,手在她腰间不轻不重一掐:
“少来。昨天在台下看戏,不是挺乐?”
丁浅痒得直躲,笑着求饶:
“扯平扯平!快帮我看看,哪个所钱多事少?”
凌寒眸色深深,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那笑容明媚生动,看不出丝毫阴霾,却让他心头疑虑更深。
他压下异样,捏了捏她的脸:
“好。”
两人便头挨着头,窝在沙发里,一页页翻看起来。
凌寒的目光扫过几个熟悉的机构名称,突然说:
“不考虑回明德?你最熟那里。”
“回个屁!”
丁浅瞬间变脸:
“李秃头当年把合同甩我脸上时,可没留情!现在让我回去?做梦!”
她眼珠一转,坏笑里带着点狠劲儿:
“不过你倒提醒我了,我就该去他们死对头那儿,用我的技术摁死他们,气死那老秃驴!”
凌寒抬手按了按眉心:
“丁大小姐,手下留情。你老公手里还捏着和明德的临床大单,九位数起步,可经不起你折腾。”
“什么老公?”
丁浅耳根一热,拍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
“这就开始占便宜了?凌总,注意身份。”
凌寒顺势收紧手臂,收了笑说:
“浅浅,我们结婚吧。”
“生个孩子。”
丁浅一僵:
“……啊?”
凌寒抬起她下巴,逼她直视自己,一字一顿:
“我说,我们结婚,生孩子。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丁浅瞳孔微震,睫毛抖得厉害:
“一、家、三、口?”
“嗯。”
凌寒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声音带着诱哄般的试探:
“想吗?”
下一秒——
丁浅猛地从他怀里弹起来!
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像瞬间点燃了两簇火!
“想!当然想!”
她声音发颤,死死抓住他胳膊:
“和你的孩子?天啊,我不敢想!要是像你,有你的眼睛鼻子,我可能会幸福死!真的可以吗?现在就要吗?”
太急了!凌寒心一沉。
她欢喜的样子,像照着模板演出来的。
“这么喜欢孩子?”他顺着问,目光锐利。
“喜欢!喜欢疯了!”
她用力环住他脖子:
“软乎乎的小团子,小手小脚,笑起来没牙……我要把所有的爱、所有最好的,全给ta!毫无保留!”
凌寒看着她眼里真实的笑意,他试探的心思被带偏,心里也带上真实的醋意。
他捏住她下巴,眼神危险:
“所有的爱?那我呢?排第几?”
丁浅想也没想,摆手:
“你跟宝宝争什么?幼稚!”
她拍拍他胸口,一脸“大方”:
“放心,我也会爱你的。”
“也会?”
凌寒脸色一黑,手上用力:
“丁浅,再说一遍?”
丁浅毫无所觉,继续兴奋畅想:
“我们每晚一起睡!宝宝睡中间,我们一边一个,讲故事玩游戏……光想想就幸福死了!”
凌寒脑补了一下——一个哭包小东西横在他和丁浅中间。
碍眼。
他喉结滚动,试图挣扎:
“一定要一起睡?我小时候都自己睡儿童房,独立……”
“不行!”
她猛地坐直,神色严厉:
“我们从小缺爱,所以我们的孩子必须得到全部的爱!全天候!最高质量、最纯粹的爱!”
凌寒看着她亮得过分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灯光,也倒映着他微微怔忡的脸。
他忽然一把将她拽回怀里,把脸埋在她颈窝,闷声闷气:
“这哪是孩子,分明是来抢我老婆的‘第三者’……”
丁浅噗嗤笑出声,戳他胸口:
“凌寒!凌大总裁!你羞不羞!跟一个还没影儿的宝宝吃醋!”
“就吃醋。”
他理直气壮地承认,抬眼看她:
“只要想到以后你怀里会抱着别人,眼里会看着别人,哪怕是我亲生的,我心里都堵得慌。”
话在舌尖滚了又滚,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太清楚她这身骨头有多轻。
孕育一个生命?
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这一生可以输掉任何东西。
唯独她,他输不起。
他敛思绪,握紧她微凉的手,拢在掌心:
“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准备好,好吗?”
她睫毛颤了颤,缓缓垂下:
凌寒看着她这过度的兴奋,和瞬间的失落,都让他更确定。
他的小姑娘,在盘算什么!
她这两日一切“向好”的迹象,都太突兀。
以她深沉擅伪的性子,他怎能不起疑?
他抬起她的下巴:
“丁浅,告诉我真话。”
“你是不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他在问孩子,更在问:
你想不想,为我活下去?
丁浅迅速点头:
“是,想要。”
凌寒只是沉默的盯着她。
她迎着他的视线,突然笑的残忍:
“凌寒,你眼里写着‘怀疑’呢。”
“是,我是在演。”
“演一个会期待明天、会贪心未来的丁浅。”
“我想让你相信,你的小姑娘,真的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滚落,烫在他手背上。
“所以,别问了。”
“就当我在演,演一场,连我自己都快信了的梦,行吗?”
凌寒所有筑起的理智,终于在此刻,在她含泪的坦白面前,溃不成军。
什么试探,什么怀疑,都碎了。
他一把将她死死按进怀里:
“好,不问了。”
“你演,我信。”
他吻掉她眼角的泪:
“这场梦,我做主,让它成真。”
他抵着她的唇,极轻地笑了,眼底却漫上水光:
“等你真的准备好了。”
“我们再商量,怎么迎接那个,可能会让我嫉妒疯了的第三者。好吗?”
“好。”
丁浅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心里那根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微微一松。
过关了。
至少暂时,过关了。
至少,她为自己赢得了一点残忍的时间。
凌寒太敏锐了。
在他面前演戏,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自从味觉失灵的事被他撞破,这男人的观察力就敏锐得可怕。
他太了解她了。
一旦他开始留心,她那点手段,根本无处遁形。
她这两天的“反常”,他不可能不起疑。
今晚关于“孩子”的试探,就是明证。
他在怀疑她。
怀疑她看似“向好”的表象下,是否藏着更危险的计划。
所以,她必须演。
不仅要演,还要演得让他心疼,演得让他,舍不得再深究。
可演到最后,看见凌寒眼里实实在在的心疼。
她心口还是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对不起啊,凌寒。
这个可能会让你醋海翻腾的“小第三者”!
我大概……
永远都给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