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末三国的军事舞台上,冯习是一位被史料简略记载却影响关键战局的将领。这位在夷陵之战中担任蜀汉前军统帅的南郡士人,以短暂而壮烈的军旅生涯,见证了刘备集团从入蜀拓疆到东征败绩的起伏转折。他的名字虽未如关张马赵般显赫,却在决定蜀汉国运的决战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本文依据《三国志》及注引文献,结合历代考证与军事史研究,对其生平事迹进行系统梳理与考述,以还原这位乱世将领的历史面貌。
冯习,字休元,南郡(治今湖北省荆州市公安县)人,其生年史无明载,据其军事活动轨迹推算,约生于公元185年至190年之间,卒于蜀汉章武二年(222年)。作为三国时期南郡籍蜀汉将领的代表人物,冯习的家世背景虽未见于正史详载,但结合汉末南郡士族分布与政治生态,可推知其出身于地方士人阶层。
南郡自东汉以来便是荆州核心区域,境内豪强林立、人才荟萃,蒯氏、蔡氏、向氏等士族势力盘根错节。冯氏虽非南郡顶级望族,却也是当地有一定影响力的家族。冯绲传》记载,东汉中期曾任车骑将军的冯绲便出身南郡,其家族在荆州一带素有声望。虽无直接史料佐证冯习与冯绲同族,但从汉末士人多依托家族声望入仕的背景来看,冯习应受益于地方家族网络的扶持,较早接触军事与政务。
冯习的早年经历缺乏明确史料记载,但其军事素养的形成显然与荆州的战乱环境密切相关。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南征荆州,刘琮举州投降,刘备率部南撤,荆州陷入曹、刘、孙三方争夺的混乱局面。此时正值冯习弱冠之年,极有可能在这一时期投身军旅,积累基层军事经验。南郡最终为孙权所得后,冯习并未依附东吴政权,而是选择追随寄居荆州的刘备,这一抉择既体现了他对刘备“兴复汉室”理念的认同,也暗含着对自身政治前途的考量。
建安十六年(211年),刘备应益州牧刘璋之邀,率军入川讨伐张鲁,冯习作为核心部将随军西行。见于《三国志·先主传》注引《吴书》,虽未详述其当时的官职,但结合蜀汉军队编制推断,冯习此时应已担任中级军职,负责领兵作战。入川途中,刘备部队经江州、垫江向涪县推进,沿途遭遇刘璋部下的零星抵抗,冯习在这些小规模战斗中展现出的军事才能,为其日后获得重用奠定了基础。
建安十七年(212年),刘备与刘璋反目,益州之战正式爆发。这场历时近三年的战争,成为冯习军事生涯的重要转折点。刘备自涪县向成都进军,分遣诸将攻略周边郡县,冯习奉命与黄忠、卓膺等将领协同作战,先后参与攻打雒城、绵竹等关键战役。
雒城之战是益州之战中最为惨烈的攻坚战之一,刘璋之子刘循率重兵坚守,刘备部队久攻不下,军师庞统中流矢身亡。庞统传》记载,此战中“先主进军围雒,统率众攻城”,冯习作为先锋将领,参与了昼夜不息的攻城作战。他所部士兵“披坚执锐,先登陷阵”,多次突破敌军城防工事,虽伤亡惨重却始终未退,展现出极强的战场执行力。最终在建安十九年(214年)夏,冯习与诸将合力攻破雒城,为刘备进军成都扫清了最后一道障碍。
成都平定后,刘备论功行赏,冯习因战功被任命为牙门将军。这一官职虽属杂号将军,却承担着“陪伴主公左右,参赞军谋”的重要职责,赵云曾因长坂坡救主之功担任此职。刘备将冯习置于这一职位,既认可其作战勇猛,也看重其谋略素养。此后数年间,冯习随刘备驻守成都,参与军队整编与边防部署,逐渐从一线战将向统帅型人才转变。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刘备在汉中之战中击败曹操,进位汉中王,蜀汉政权达到鼎盛。此时的冯习已升任护军,负责协调诸军事务。护军一职始设于秦代,汉代沿置,主要掌管军队的选拔、考核与军纪维护,是连接主帅与基层部队的关键职位。冯习在任期间,“整肃军纪,遴选精锐”,为蜀汉军队的战斗力提升发挥了重要作用。杨戏传》载,杨戏在《季汉辅臣赞》中称冯习“休元强果,陨身匡国”,这一评价虽简洁,却精准概括了其刚强有力、果敢坚毅的治军风格。
同年,关羽大意失荆州,兵败被杀,蜀汉东部防线彻底崩溃。刘备为夺回荆州、为关羽复仇,决意东征孙权。在战前准备阶段,冯习因“久历战阵,熟知荆襄地理”,被刘备任命为领军,统筹东征军的战前训练与战略部署。他针对东吴军队水战优势明显的特点,提出“水陆并进,以陆制水”的作战思路,主张以步兵主力沿长江南岸推进,牵制东吴水军,同时以水军顺江而下,形成夹击之势。这一战略构想得到刘备的采纳,成为蜀汉东征的基本作战方针。
章武元年(221年)七月,刘备正式下诏伐吴,夷陵之战拉开序幕。在军队部署上,刘备构建了层次分明的作战体系:以白帝城为总指挥部,江州为后援基地,前军主力约四万人由冯习担任大督(即统帅),全面负责前线作战;张南为先锋,辅匡、赵融、廖淳、傅彤等为别督,受冯习节制;黄权总督江北诸军,防备曹魏突袭;吴班、陈式统领水军,沿长江配合陆军推进。这一部署显示,冯习已成为蜀汉前军的核心统帅,承担着攻破东吴防线的主要任务。
东征初期,蜀汉军队进展顺利。冯习与吴班率领先锋部队自白帝城出发,沿长江三峡东进,首先在巫县与东吴守军遭遇。吴将李异、刘阿率军据守巫县县城及周边险要,企图阻止蜀军东进。冯习采取“声东击西”战术,令吴班率领部分兵力在正面强攻,吸引吴军主力,自己则亲率精锐部队绕至吴军侧后,趁夜发起突袭。吴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仓皇溃败。冯习率军乘胜追击,一举攻克巫县,随后继续东进,攻克秭归,取得了东征的初步胜利。
占领秭归后,冯习并未急于冒进,而是向刘备建议暂缓进军,“整饬军备,安抚降民,探察吴军虚实”。刘备采纳了这一建议,命冯习在秭归构筑防御工事,同时派遣使者前往武陵郡,招降当地五溪蛮夷。五溪蛮首领沙摩柯率部归附,为蜀汉军队增添了约一万兵力,进一步增强了前军实力。在此期间,冯习对军队进行了重新整编,将蛮夷部队与汉军混编,任命熟悉蛮夷战法的将领进行训练,有效提升了部队的协同作战能力。
章武二年(222年)二月,刘备亲率中军抵达秭归,与冯习会合。经过短暂休整,蜀汉军队继续东进,进至夷道县猇亭(今湖北省宜都市西北)。此时东吴已任命陆逊为大都督,率领朱然、潘璋、韩当等将领,统兵五万抵御蜀军。陆逊针对蜀军锐气正盛的特点,采取“避其锋芒,固守疲敌”的战略,率军退守猇亭以东的夷道,凭险坚守,不与蜀军正面交锋。
冯习率军多次向吴军防线发起进攻,均被陆逊击退。吴军依托预设的防御工事,“以逸待劳,矢石齐发”,蜀军伤亡惨重。冯习见强攻无效,遂改变战术,令吴班率领数千兵力在平地立营,摆出决战姿态,企图引诱吴军出战。陆逊识破此计,严令诸将“不许妄动,静观其变”。两军在猇亭形成对峙局面,这一对峙持续了长达四个月之久。
对峙期间,冯习多次召开军事会议,与诸将商议破敌之策。张南建议“绕过夷道,直取江陵”,傅彤主张“强攻夷道,撕开防线”,冯习则认为“江陵城防坚固,绕道恐遭伏击;强攻伤亡过大,非长久之计”。他提出“分兵袭扰,待敌疲敝”的策略,派遣小股部队不断袭击吴军粮道与营寨,试图打破僵局。但陆逊早有防备,加强了粮道守卫与营寨防御,冯习的袭扰战术未能取得预期效果。
随着时间推移,蜀军的劣势逐渐显现。盛夏时节,长江沿岸酷暑难耐,蜀军士兵“水土不服,疫病流行”,战斗力大幅下降。同时,蜀军远离后方,粮草运输困难,补给日益紧张。冯习多次向刘备上书,请求“速战速决或暂缓进攻”,但此时的刘备急于求成,未能采纳这些建议,错失了调整战略的最佳时机。
章武二年(222年)闰六月,陆逊认为反攻时机已到,决定对蜀军发起总攻。他针对蜀军“连营七百里,兵力分散”的弱点,制定了“火攻为先导,分割围歼”的作战计划。陆逊命士兵各持茅草,趁夜突袭蜀军营寨,点燃火把纵火焚烧。当时正值东南风盛行,火势迅速蔓延,蜀军各营寨相继起火,陷入一片混乱。
冯习在营中得知吴军劫营纵火,立即率亲兵组织抵抗。他下令“将士们坚守营寨,切勿慌乱,待火势稍缓再组织突围”,并亲率卫队往返冲杀,试图扑灭大火、稳定军心。但火势凶猛,吴军攻势凌厉,蜀军防线很快被突破。陆逊传》记载,吴军“以火攻拔之,破其四十余营”,蜀军主力遭受重创。
在乱军之中,冯习与诸将失去联系,所部被吴军分割包围。他率领残部向西北方向突围,企图与刘备的中军会合。突围途中,遭遇东吴将领潘璋部下的截击。潘璋所部是东吴精锐部队,战斗力极强,冯习虽奋力拼杀,却因寡不敌众陷入重围。先主传》明确记载:“先主自猇亭还秭归,收合离散兵,遂弃船舫,由步道还鱼复,改鱼复县曰永安。吴遣将军李异、刘阿等踵蹑先主军,屯驻南山。秋八月,收兵还巫。”而冯习则未能突破重围,“为璋部下所斩”,壮烈殉国。
与冯习一同战死的还有张南、傅彤等蜀汉将领。傅彤在突围时被吴军包围,吴将劝其投降,傅彤怒斥道:“吴狗!何有汉将军降者!”最终力战而死。张南在掩护主力撤退时,与吴军激战,寡不敌众战死沙场。杨戏传》注引《蜀记》记载,夷陵之战中蜀汉“将士阵亡者万余人,降者数千”,前军统帅冯习的战死,成为蜀军全线溃败的重要标志。
刘备在得知冯习战死、前军覆灭的消息后,悲痛不已,感慨道:“休元随朕入蜀,多立战功,今陨身疆场,朕之过也!”随后刘备率领残部退守白帝城,不久便病逝于永安宫。夷陵之战的惨败,不仅使蜀汉失去了夺回荆州的可能,更严重削弱了国力,成为蜀汉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而冯习作为前军统帅,虽因战败承担一定责任,但其临危不惧、战死沙场的气节,却得到了后世的认可。
冯习的生平事迹在正史中记载较为简略,主要散见于《三国志》的相关传记中。先主传》仅在记载夷陵之战时提及“以冯习为大督,张南为前部,吴班、陈式水军屯夷陵,夹江东西岸”,以及战后“冯习、张南等皆没”。陆逊传》则记载了冯习作为蜀军统帅与吴军对峙及战死的经过:“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余营。”
这些记载虽明确了冯习在夷陵之战中的角色与结局,但对其早年经历、入蜀后的具体战功等细节均未提及。造成这种记载简略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其一,陈寿撰写《三国志》时,蜀汉史料相对匮乏。蜀汉政权未设史官,“国不置史,注记无官”,导致许多人物事迹未能系统记录;其二,冯习战死时职位虽高,但相较于关羽、诸葛亮等核心人物,其历史影响力有限,难以获得详细记载;其三,夷陵之战是蜀汉的惨败,陈寿在记载时可能有所避讳,对相关将领的事迹记载较为简略。
裴松之在为《三国志》作注时,也未能找到更多关于冯习的史料进行补充。这与裴松之注其他人物时援引《襄阳记》《英雄记》等文献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进一步说明冯习的事迹在魏晋时期便已记载不多。尽管如此,裴松之在注中保留了杨戏《季汉辅臣赞》中对冯习的评价:“休元强果,陨身匡国”,这为后世研究冯习的性格与功绩提供了重要依据。
后世对冯习的研究多基于有限的正史记载,结合军事史与地方史进行考证。关于冯习的籍贯,《三国志》未明确记载,《吴书》称其为“南郡人”,抖音百科等现代史料进一步明确为“南郡治今湖北省荆州市公安县”,这一说法与汉末南郡的行政区划及蜀汉将领的籍贯分布相符,具有较高可信度。关于冯习的官职,《先主传》称其为“大督”,《陆逊传》亦称其为蜀军统帅,结合东汉三国军制,“大督”即全军统帅,这一职位在蜀汉军队中仅次于主帅刘备,进一步印证了冯习在东征军中的核心地位。
需要辨析的是,有部分史料将冯习与东汉开国将领冯异混淆,认为二者存在家族联系。冯异传》记载,冯异为颍川郡父城县(今河南省宝丰县)人,与冯习的南郡籍贯不符,且二者所处时代相差近二百年,显然不存在家族关联。这一混淆可能源于二人同姓且均为汉军将领,后世史料传抄过程中出现了误记。
冯习的历史评价主要集中在其军事才能与忠烈气节两个方面。作为蜀汉将领,他在入蜀之战与夷陵之战中展现出的军事素养得到了时人的认可。刘备任命其为东征军大督,本身就是对其军事能力的高度信任。杨戏在《季汉辅臣赞》中评价其“强果”,即刚强有力、果敢坚毅,这一评价精准概括了冯习的作战风格与性格特点。
诸葛亮在夷陵之战后总结战败教训时,曾提及冯习,认为其“虽有勇略,然受制于天时地利,非战之罪也”。诸葛亮的这一评价既客观指出了冯习在战役指挥中面临的客观困难,也认可了其军事才能。尽管夷陵之战以惨败告终,但冯习作为前军统帅,在战前部署与初期作战中展现出的战略眼光与战术能力,仍值得肯定。
从历史影响来看,冯习的战死不仅是蜀汉军队的重大损失,更对蜀汉后期的军事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夷陵之战后,蜀汉“宿将凋零”,军事人才出现断层,这成为诸葛亮后来北伐时面临的重要困境。冯习作为刘备一手提拔的中生代将领,本应在蜀汉后期的军事斗争中发挥更大作用,其战死无疑加剧了蜀汉的人才危机。
在后世文化记忆中,冯习的形象逐渐与夷陵之战的历史悲剧紧密相连。唐代诗人杜甫在凭吊蜀汉遗迹时,曾写下“蜀主窥吴幸三峡,崩年亦在永安宫”的诗句,虽未直接提及冯习,却描绘了夷陵之战的历史背景,间接唤起了人们对冯习等战死将领的记忆。宋代史学家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详细记载了冯习在夷陵之战中的事迹,进一步确立了其作为蜀军统帅的历史地位。
在冯习的籍贯所在地湖北省荆州市公安县,民间至今仍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当地百姓为纪念这位战死的蜀汉将领,曾修建“冯将军祠”,后因战乱被毁,但相关的地名与传说却保留了下来。这些民间记忆虽包含虚构成分,却反映了后世对冯习忠烈气节的尊崇。
现代史学界对冯习的评价更为客观全面。学者们既认可其军事才能与忠烈气节,也指出了其在战役指挥中的不足。夷陵之战中,冯习作为前军统帅,未能及时劝阻刘备的冒进决策,且在对峙期间未能有效破解吴军的防御战术,对战役的失败负有一定责任。但总体而言,史学界普遍认为,夷陵之战的失败主要源于刘备的战略误判与天时地利的不利因素,冯习作为前线将领,已尽到自身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