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堂开张三个月，已经收了五十多个学生。
大的十五六岁，小的五六岁。林枫把他们分成三班：蒙学班，识字班，武道班。
蒙学班教认字，识字班教经义，武道班教拳脚。
林薇儿教蒙学班，柳如烟教识字班，林枫亲自教武道班。
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明心堂的院子里就响起朗朗读书声。孩子们捧着粗纸抄写的《千字文》，摇头晃脑地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声音稚嫩，但很认真。
林枫站在屋檐下，看着这一幕，心里很踏实。
这就是他想看到的景象。
平静，安宁，充满希望。
但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麻烦就来了。
这天中午，林枫正在教武道班的孩子们扎马步，门外忽然传来喧哗声。
“让开！让开！”
几个穿着绸缎衣服的汉子，粗暴地推开围观的人群，闯进院子。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身材肥胖，一脸横肉，手里攥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山水，但拿在他手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谁是管事的？”胖子扫视一圈，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倨傲。
林枫走过去：“我是。阁下有什么事？”
胖子上下打量他，见他穿着普通的青布衣，脚下是布鞋，眼神更轻蔑了。
“你就是林枫？”
“正是。”
“听说你这里教孩子练武？”胖子用折扇指着院子里扎马步的孩子们，“谁让你教的？有官府批文吗？”
林枫皱眉：“办学堂，教孩子，需要批文？”
“当然需要！”胖子冷笑，“谁知道你教的是什么？万一是邪教武功，祸害了孩子，谁负责？”
“我教的，是强身健体的基础拳脚。”林枫说，“不涉功法，不传秘技。”
“你说不涉就不涉？”胖子一挥手，“来人，搜！看看有没有违禁的东西！”
他身后那几个汉子立刻就要往里冲。
“站住。”林枫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那几个汉子脚步一顿，竟不敢再往前。
胖子脸色一沉：“你敢阻挠官府办案？”
“官府？”林枫看着他，“你是哪个衙门的？出示腰牌。”
胖子一愣，显然没想到林枫会这么问。
他确实不是官府的人。他是王都最大的武馆——振威武馆的馆主，姓赵，叫赵大富。
振威武馆在王都开了几十年，专门教富家子弟练武，收钱很贵。但最近，明心堂开了，免费教孩子，很多原本想送孩子去武馆的家庭，都把孩子送这里来了。
赵大富的生意一落千丈，这才带人来找茬。
“我……我是振威武馆的馆主！”赵大富挺起胸，“维护王都武学风气，人人有责！你这种野路子，谁知道教的什么歪门邪道？”
林枫明白了。
原来是同行竞争。
“赵馆主。”他平静地说，“我教孩子，不收费，只求他们强身健体，明辨是非。你若不服，可以派弟子来切磋，何必用这种手段？”
“切磋？”赵大富眼睛一亮，“好啊！就怕你不敢！”
“时间，地点。”
“三天后，正午，西城演武场！”赵大富说，“你我各出三人，三局两胜。你若输了，就关了这明心堂，永远不得再教武！”
“我若赢了呢？”
“你赢了……”赵大富想了想，“我振威武馆，关门大吉！”
“不必。”林枫摇头，“我若赢了，你振威武馆，以后不得再骚扰明心堂。另外，我要你公开道歉，承认今天的行为是错的。”
“行！”赵大富咬牙，“一言为定！”
他带着人走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
孩子们围过来，七嘴八舌：
“林先生，您真要跟他们打啊？”
“听说振威武馆很厉害的，馆主是玉师级别的高手呢！”
“林先生，您打得过吗？”
林枫笑了笑：“放心，没事。你们继续练功。”
他把林薇儿和柳如烟叫到一边。
“三天后，我要去西城演武场。你们看好学堂，别让孩子们乱跑。”
“哥，你真要去？”林薇儿担心，“那个赵大富，一看就不是好人，说不定会使诈。”
“使诈也不怕。”林枫说，“正好，借这个机会，让王都的人知道，明心堂不是好欺负的。”
柳如烟说：“恩公，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林枫摇头，“你留下帮薇儿。放心，我能应付。”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第三天正午，西城演武场。
演武场是官府建的，平时用来举办比武大会，场地很大，能容纳上千人。此刻，场边已经围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赵大富早早来了，身边跟着三个弟子。
大弟子身材魁梧，三十出头，是玉师中期。
二弟子精瘦，二十七八，是玉师初期。
三弟子最年轻，才二十岁，但已经是玉徒巅峰，离玉师只差一线。
这三个人，是振威武馆最强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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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富自己不出手，因为他要面子——赢了，是以大欺小；输了，更丢人。
林枫是一个人来的。
穿着那身青布衣，背着那把用布裹着的剑。
他一出现，人群就骚动起来。
“就是他？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嘛。”
“听说他教孩子练武，不收钱，是个好人。”
“好人有什么用？功夫不行，照样被打趴下。”
议论声中，林枫走到场中。
赵大富迎上来，皮笑肉不笑：“林先生，准备好了？”
“嗯。”
“那就开始吧。”赵大富一挥手，“第一局，大虎，你上！”
那个魁梧的大弟子走出来，抱拳：“振威武馆，李大虎，请指教。”
林枫点头：“明心堂，林枫，请。”
李大虎一声低吼，扑了上来。
他练的是外家硬功，拳脚势大力沉，每一拳都带起呼呼风声。
林枫没硬接，只是闪躲。
左眼里，能看到李大虎的灵力流动，能看到他每一招的破绽。
太慢了。
破绽太多了。
林枫甚至不需要动用灵力，只用基础的身法，就轻松躲过了所有攻击。
李大虎打了十几拳，连林枫的衣角都没碰到，有点急了。
“有种别躲！”
林枫笑了：“好。”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李大虎大喜，一拳轰向林枫面门。
这一拳，用了全力。
拳风凛冽，吹得林枫头发飞扬。
但林枫只是抬手，轻轻一挡。
啪——
拳头打在掌心，像打在铁板上。
李大虎脸色一变，想收拳，但收不回来了。
林枫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抓住了他的拳头。
“你……”
“你输了。”林枫说。
他手腕一抖，一股柔劲传出。
李大虎整个人被甩出去，在空中转了三圈，才落在地上，踉跄几步，勉强站稳。
“承让。”林枫抱拳。
全场寂静。
一招。
只用了一招。
“这……这怎么可能？”赵大富目瞪口呆。
李大虎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玉师中期，在王都年轻一辈里也算好手。居然，连一招都接不住？
“第二局！”他咬牙，“二虎，你上！”
精瘦的二弟子走出来，眼神阴鸷。
“振威武馆，王二虎，请。”
这次，他没急着进攻，而是绕着林枫转圈，寻找破绽。
林枫也不动，只是看着他。
左眼里，能看到王二虎体内灵力流转的方式——走的是阴柔路线，擅长偷袭。
果然，转了五圈后，王二虎动了。
不是正面攻击，是从侧面，一爪抓向林枫肋下。
这一爪很刁钻，角度诡异，速度极快。
但林枫更快。
他侧身，避过爪击，同时伸手，在王二虎手腕上轻轻一弹。
咔嚓——
腕骨脱臼。
王二虎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倒退。
“承让。”林枫再次抱拳。
又是一招。
赵大富脸都绿了。
“第三局！三虎，你上！”
最年轻的三弟子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
他看过前两局的比试，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
但师命难违。
“振威武馆，张三虎，请……”
“不用了。”林枫打断他，“你才玉徒巅峰，打不过我的。认输吧，免得受伤。”
张三虎犹豫了一下，看向赵大富。
赵大富脸色铁青，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张三虎松了口气，抱拳：“我认输。”
三局，全胜。
而且，前两局都是一招制敌。
全场哗然。
“这也太强了吧？”
“他真的是玉修吗？怎么感觉像玉皇级别的高手？”
“明心堂这下出名了！”
赵大富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赵馆主。”林枫看着他，“该履行承诺了。”
赵大富咬牙，走到场中央，对着四周人群，深深一躬。
“我赵大富，今天带人骚扰明心堂，是我不对。我向林先生道歉，向明心堂道歉。以后，振威武馆绝不会再找明心堂的麻烦。”
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人群安静下来。
赵大富虽然霸道，但还算守信用。
林枫点头：“赵馆主言而有信，佩服。”
他转身要走。
“等等！”赵大富叫住他。
“还有事？”
“林先生……”赵大富犹豫了一下，“我想……我想把振威武馆，并入明心堂。”
“什么？”林枫一愣。
“我是认真的。”赵大富说，“我开了几十年武馆，教了无数学生，但教的都是花架子，真正能成材的，没几个。今天看到林先生的功夫，我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武道。”
他走到林枫面前，深深一揖：“林先生，请收下振威武馆。馆里的弟子，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的，我给足遣散费。只求林先生，能教我真正的武学之道。”
林枫看着他，左眼微闪。
能看到，赵大富这番话，是真心实意的。
他不是坏人，只是走错了路。
“好。”林枫点头，“但并入之后，要按明心堂的规矩来。”
“什么规矩？”
“第一，不收学费，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
“第二，不教杀招，只教强身健体、防身自卫的功夫。”
“第三，最重要的是，教做人。武德第一，功夫第二。”
赵大富眼睛亮了：“这些规矩，好！我全答应！”
就这样，振威武馆并入了明心堂。
赵大富成了武道班的副教头，他带来的十几个弟子，也留下来帮忙。
明心堂的规模，一下子扩大了一倍。
林枫把赵大富叫到一边，说：“赵馆主，你练的是外家硬功，但方法错了。一味追求刚猛，忽略了柔劲，所以进展缓慢，还容易伤身。”
“请林先生指点！”
林枫传了他一套内养功法，能调和阴阳，温养经脉。
赵大富练了三天，就感觉停滞多年的修为，有了松动的迹象。他大喜过望，对林枫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心堂的名声，很快传遍了王都。
来报名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官员，也把孩子送来。
林枫来者不拒，但定下了规矩：不管身份高低，进了明心堂，都是学生，都要守规矩。
他教孩子们练武，也教他们做人。
有时候，他还会讲一些鉴玉的知识。
因为翡翠大陆以玉为尊，懂玉，是生存的基本技能。
这天，他正在讲如何辨别玉石的真假，一个孩子举手问：“林先生，我爹说，灵玉都被大家族、大宗门垄断了，普通人根本买不起。这是真的吗？”
林枫沉默了一下，点头：“是真的。”
“那不公平！”另一个孩子说，“凭什么好东西都让他们占了？”
“是啊是啊！”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林枫等他们说完，才开口：“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抢回来！”一个孩子喊。
“对，抢回来！”
林枫摇头：“抢，解决不了问题。今天你抢他们的，明天他们抢回来，永远没完没了。”
“那怎么办？”
“让灵玉，回归自然。”林枫说。
“回归自然？”
“对。”林枫站起身，“灵玉是天地灵气凝结而成，本该属于所有人。但现在，被少数人霸占，成了他们敛财、修炼的工具。这是不对的。”
“我要做的，是打破这种垄断。让灵玉，重新回到天地间，让所有人，都能公平地获得修炼的资源。”
孩子们听得似懂非懂，但都觉得很厉害。
下课后，林枫把林薇儿、柳如烟、赵大富叫到一起。
“我有个想法。”他说，“我想建立一套新的制度——灵玉公有制。”
“什么意思？”柳如烟问。
“就是，所有新发现的玉矿，都属于翡翠大陆全体生灵。开采出来的灵玉，按照需要，公平分配。强者不能多占，弱者不会没有。”
“这……”赵大富皱眉，“恐怕很难。那些大家族、大宗门，不会同意的。”
“所以需要力量。”林枫说，“我需要足够的力量，来推行这个制度。”
“你想怎么做？”
“第一步，联合所有愿意改变的人。”林枫说，“比如铁山的蛮玉部落，比如苏婉清的暗影商会，比如那些受压迫的小家族、小宗门。”
“第二步，建立一套新的秩序。用规则，而不是暴力，来维持公平。”
“第三步……”他顿了顿，“让所有人明白，只有公平，才能长久。垄断，只会带来仇恨和毁灭。”
林薇儿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哥，我支持你。”
柳如烟也点头：“恩公，我也支持。”
赵大富想了想，一拍大腿：“干了！老子受那些大家族的窝囊气几十年了，早就想翻身了！”
林枫笑了。
“那就开始吧。”
他写了一封信，让赵大富送去给铁山。
又写了一封信，让柳如烟送去给苏婉清。
信里，详细说了他的想法。
三天后，铁山带着十几个蛮玉部落的战士来了。
“林兄弟，你这想法，太对我胃口了！”铁山兴奋地说，“我们部落，一直被那些大宗门压榨，玉矿挖出来的灵玉，九成都被他们拿走了。剩下的一成，还要交税。日子苦啊！”
“以后不会了。”林枫说。
又过了两天，苏婉清来了。
她看了林枫的信，沉思了很久。
“林枫，你这个想法，很理想，但……太难了。”她说，“暗影商会能帮你，但商会里也有反对的声音。毕竟，现在的制度，对商会有利。”
“我知道。”林枫说，“但长远来看，公平的制度，对所有人都有利。商会可以转型，从垄断者，变成服务者。比如，提供鉴玉、加工、运输的服务，收取合理的费用。这样，赚得可能少点，但更稳定，也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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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清眼睛一亮：“有道理。”
她点头：“商会这边，我会尽力说服。”
有了蛮玉部落和暗影商会的支持，事情就好办多了。
林枫开始联络王都里那些受压迫的小家族、小宗门。
一开始，很多人不敢响应，怕被大家族报复。
但看到蛮玉部落和暗影商会都站出来了，有些人胆子也大了。
一个月后，明心堂里，聚集了二十多个势力的代表。
林枫站在台上，看着下面的人。
“各位，今天我们把话说明白。”他开口，“我们要做的，不是造反，不是夺权，是建立一个更公平的制度。”
“这个制度的核心，是‘天下灵玉归自然’。灵玉是天地所生，就该为天地所用，而不是被少数人霸占。”
“要实现这个目标，我们需要团结。不管是大势力还是小势力，不管是玉修还是普通人，只要认同这个理念，就是我们的盟友。”
“但我也要说清楚，这条路，会很艰难。那些既得利益者，不会轻易放手。可能会有冲突，可能会有牺牲。”
“如果有人想退出，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强求。”
台下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有人站起来。
是个小家族的族长，姓周，五十多岁，头发花白。
“林先生，我周家，愿意跟着你干。”他说，“我们周家，三代开玉铺，见过了太多不公平。好的灵玉，都被大家族收走了，我们只能捡些边角料。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又有人站起来。
“我刘家也愿意！”
“我王家也愿意！”
“算我一个！”
陆陆续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林枫看着他们，心里很暖。
“好。”他说，“那我们就，一起走下去。”
从那天起，一个全新的联盟，在王都悄然成立。
名字很朴实，叫“自然盟”。
盟主是林枫。
副盟主是铁山、苏婉清、赵大富。
宗旨只有一条：天下灵玉归自然，众生平等享太平。
自然盟成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翡翠大陆。
有人嗤之以鼻，说林枫不自量力。
有人暗中观察，想看看这个联盟能走多远。
也有人，悄悄派人来接触，表示愿意加入。
林枫来者不拒，但定下了严格的审核制度——必须真心认同理念，而不是来浑水摸鱼的。
自然盟的规模，在慢慢扩大。
而林枫，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成长。
他不再是那个只想守护妹妹的少年。
他有了更大的目标，更大的责任。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源于那颗最初的心——守护的心。
守灵人，守的不只是玉，是人心，是公平，是希望。
这条路，还很长。
但他会一直走下去。
直到，天下灵玉，真的回归自然。
直到，每一个人，都能活得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