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盟成立的消息，像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湖面，在翡翠大陆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有人冷眼旁观，觉得林枫不过是个愣头青，早晚会被那些根深蒂固的大家族碾碎。有人嗤之以鼻，说这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但也有些人，暗中派人来接触，递来橄榄枝——多是些被压榨得喘不过气的小家族、小宗门，想跟着林枫搏一搏。
林枫来者不拒，但有一个条件：必须真心认同“天下灵玉归自然”的理念，而不是只想换个大腿抱。
自然盟的规模慢慢扩大，从最初的二十几家，发展到五十多家。王都南城那条原本僻静的巷子，如今每天人来人往，都是各家的管事或代表，来找林枫商量事情。
林枫把明心堂的后院改成了议事厅，摆了几张长桌，几把椅子，简简单单。每天上午，他处理盟内事务；下午，教孩子们练武；晚上，自己修炼。
日子很充实，但也累。
林薇儿心疼哥哥，每天变着法子给他炖汤补身子。柳如烟帮着处理文书，苏婉清负责商会那边的协调，铁山负责安保——自然盟成立后，暗地里的小动作就没停过，投毒、放火、刺杀，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过。好在铁山和他带来的蛮玉战士够警惕，一次次化险为夷。
这天下午，林枫正在教孩子们练拳，赵大富匆匆跑进来。
“盟主，出事了！”
林枫收拳，示意孩子们继续练，自己走到一旁：“怎么了？”
“刚收到消息，”赵大富压低声音，“天玉王朝最大的玉矿——天星矿，昨天塌了，埋了三百多矿工。矿主是玉龙霄的皇叔，玉亲王。他不但不救人，还下令封矿，说矿洞不稳，不能再挖了。”
林枫眉头一皱：“矿工呢？”
“还在里面。”赵大富咬牙，“玉亲王的人守着矿洞，不让救。说是……说是怕影响龙脉。”
“放屁！”林枫脸色一沉，“天星矿离王都三百里，跟龙脉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嫌救人麻烦，想省抚恤金！”
“是啊！”赵大富说，“现在矿工家属都急疯了，围在矿场外哭，但进不去。有人找到咱们自然盟，求咱们帮忙。”
林枫沉默了一下。
天星矿是翡翠大陆最大的玉矿，产量占整个王朝的三成。矿主玉亲王，是当今皇帝玉龙霄的叔叔，权势滔天，性格霸道。这事儿，不好管。
但不管，那三百多条人命，就真没了。
“召集人手。”林枫说，“去天星矿。”
“盟主，您亲自去？”赵大富问，“玉亲王那边……”
“我亲自去。”林枫打断他，“人命关天，顾不了那么多。”
一个时辰后，林枫带着铁山、赵大富，还有十几个自然盟的好手，骑马出了王都，直奔天星矿。
天星矿在王都以北三百里，是一片连绵的山脉。矿场建在山脚下，规模极大，一眼望不到头。此刻矿场外，围了上千人，大多是矿工家属，哭喊声震天。矿场大门紧闭，门后站着上百个持刀护卫，个个凶神恶煞。
林枫一行人赶到时，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是自然盟的林盟主！”
“林盟主来了！有救了！”
“林盟主，求您救救我家男人吧！”
哭喊声更大了。
林枫下马，走到矿场大门前。
“开门。”
守门的护卫头领是个疤脸汉子，斜眼看着林枫：“你谁啊？玉亲王有令，矿场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入！”
“我是林枫，自然盟盟主。”林枫说，“矿洞里埋了三百多人，我要进去救人。”
“救人？”疤脸汉子冷笑，“亲王说了，矿洞不稳，进去就是送死。你想死，自己去，别拉上我们。”
“让开。”林枫声音冷了下来。
“不让又怎样？”疤脸汉子一挥手，身后的护卫齐刷刷抽出刀，“敢硬闯，格杀勿论！”
铁山上前一步，祖灵斧往地上一杵，地面都震了震。
“想打架？老子奉陪！”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矿场里传来一阵马蹄声。
大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出来。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穿着明黄色蟒袍，头戴玉冠，面容威严，眼神倨傲。正是玉亲王。
“何事喧哗？”他声音不高，但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疤脸汉子赶紧上前禀报：“王爷，自然盟的林枫，说要进矿救人。”
玉亲王看向林枫，上下打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你就是那个搞什么‘自然盟’的林枫？”
“正是。”林枫不卑不亢。
“听说你想让天下灵玉归自然？”玉亲王笑了，笑得很冷，“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别太天真。灵玉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是强者得之。你让归自然？那谁去挖？谁去炼？谁去卖？”
“挖矿可以雇人，炼玉可以分工，卖玉可以公平交易。”林枫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矿工累死累活，拿一点微薄的工钱，而灵玉都被你们这些权贵垄断，用来修炼，用来享受。”
“放肆！”玉亲王脸色一沉，“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王？”
“我不是教训你，是说事实。”林枫盯着他，“矿洞里还有三百多条人命，你现在下令封矿，不救人，等于亲手杀了他们。”
“那是他们命不好。”玉亲王冷冷道，“矿洞塌方，是天灾，与本王何干？再说了，三百个矿工而已，死了就死了，再招就是。为了救他们，万一引发更大的塌方，毁了整座矿，损失谁来赔？”
这话一出，周围的矿工家属全都炸了。
“你说什么？！”
“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我跟你拼了！”
人群往前涌，护卫们立刻拔刀，眼看就要发生冲突。
林枫抬手，一股柔和但强大的气势散开，压住了躁动的人群。
他看向玉亲王，一字一句：“我今天，一定要进去救人。”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玉亲王冷笑，“李总管，拿下！”
他身后，一个穿着灰衣的老者缓缓走出。
这老者很瘦，像根竹竿，但眼神锐利如鹰，双手枯瘦如柴，指甲乌黑发亮。
林枫左眼微闪，看出这老者是玉皇初期的修为，练的是毒功。
“林枫，现在退去，本王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玉亲王说，“否则，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废话少说。”林枫拔剑。
铁山也抡起祖灵斧，赵大富等人也摆开架势。
灰衣老者动了。
他速度极快，像一道影子，瞬间就到了林枫面前，乌黑的指甲直插林枫咽喉。
林枫挥剑格挡。
叮——
剑与指甲碰撞，竟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
老者指甲上的毒气，顺着剑身蔓延，试图侵入林枫体内。
但林枫体内有帝玉和新晨之光护体，毒气刚靠近就被净化。
老者脸色微变，抽身后退。
“有点本事。”他声音沙哑，“但还不够。”
他双手结印，身上冒出黑烟。
黑烟迅速扩散，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地面发黑。
“毒雾！”铁山惊呼，“大家退后！”
但林枫不退反进。
他左眼金光大盛，混沌灵瞳全力运转。
在灵瞳的注视下，毒雾的流动轨迹，老者的灵力运转方式，全都清晰可见。
他看到了一个破绽。
很细微，但确实存在。
在老者胸口檀中穴的位置，有一道灵力运行不畅的滞涩。
那是他修炼毒功留下的暗伤。
林枫动了。
不是向前，是向侧面踏出一步。
看似随意的一步，却正好避开了毒雾最浓的地方，也卡在了老者灵力运转的关键节点。
老者脸色大变，想变招，但已经晚了。
林枫的剑，已经到了他胸前。
不是刺，是拍。
剑身拍在檀中穴上。
噗——
老者喷出一口黑血，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一招。
又是一招。
玉亲王脸色铁青。
“废物！”他骂了一句，然后看向身边一个中年文士，“孙先生，你上。”
中年文士摇着折扇，微微一笑：“王爷，何必大动干戈？林枫想救人，让他救就是了。”
“什么？”玉亲王皱眉。
“矿洞塌方，确实危险。”孙先生说，“他想逞英雄，就让他逞。救出来了，是他本事。救不出来，死在里头，也怪不了谁。到时候，咱们再接管自然盟，名正言顺。”
玉亲王眼睛一亮：“有道理。”
他看向林枫：“林枫，你不是要救人吗？本王准了。但丑话说在前头，矿洞危险，你要是死在里面，可别怪本王。”
“不劳费心。”林枫收剑，对铁山说，“铁山，你带人在外面守着，如果有什么变故，立刻接应。”
“林兄弟，我跟你进去！”
“不用。”林枫摇头，“人多了反而不方便。我一个人去，速度快。”
他转身，走向矿洞。
矿洞入口已经被落石堵了大半，只剩一条狭窄的缝隙。
林枫侧身挤进去。
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但左眼金光微闪，视野立刻清晰。
矿洞很深，蜿蜒向下。洞壁上嵌着照明用的萤石，但大部分已经碎裂，光线昏暗。
空气里有浓重的灰尘味，还有……血腥味。
林枫加快速度。
越往里走，塌方越严重。大块的岩石堵住了去路，他只能用手扒开，或者用剑劈开。
好在有混沌灵瞳，能看清岩石的结构，找到最薄弱的地方，事半功倍。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林枫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转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一片较大的空间。
这里应该是个作业面，空间较大，但此刻也被落石埋了大半。几十个矿工被困在角落里，有的受伤，有的昏迷，但都还活着。
看到林枫，矿工们眼睛亮了。
“有人来救我们了！”
“是林盟主！我认得他！”
林枫走过去，检查了一下伤势。大多是被落石砸伤，流血不止，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大家别慌，我会带你们出去。”他说，“能动的，扶着不能动的，跟着我。”
他转身，准备带路。
但就在这时，矿洞深处，传来一阵诡异的震动。
不是塌方，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林枫左眼猛跳。
他看到了。
在矿洞最深处，地脉的源头，盘踞着一团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在蠕动，在苏醒。
“是……是地脉之灵！”一个老矿工惊恐道，“传说天星矿底下，镇压着一头地脉之灵。矿洞塌方，惊动了它！”
地脉之灵，是大地灵脉孕育出的灵体，拥有极强的力量，但也极其狂暴。一旦苏醒，整座山脉都可能崩塌。
“你们先走！”林枫当机立断，“我挡住它！”
“林盟主，你……”
“快走！”林枫喝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矿工们不敢犹豫，互相搀扶着，往出口退去。
林枫转身，面向矿洞深处。
黑影已经现形了。
那是一头由岩石和灵脉构成的巨兽，形似穿山甲，但大了百倍。身长数十丈，通体黑褐色，眼睛是两团燃烧的火焰。
它看到了林枫，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然后，冲了过来。
速度极快，像一座移动的山。
林枫拔剑，剑身上燃起金色的心火。
他知道，硬拼肯定不行。
地脉之灵的力量，来源于整条灵脉，近乎无穷无尽。
只能智取。
左眼全力运转，寻找弱点。
很快，他看到了。
在地脉之灵的额头正中，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
那是它的核心，也是地脉的枢纽。
只要击碎晶石，就能让它重新沉睡。
但晶石被厚厚的岩石包裹，防御极强。
而且，地脉之灵不会傻站着让他打。
必须想办法接近。
林枫深吸一口气，催动帝玉和新晨之光。
两股力量在体内融合，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他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地脉之灵。
地脉之灵一巴掌拍下。
林枫险险躲过，但掌风还是扫中了他，震得他气血翻腾。
但他没停，继续向前。
剑光如龙，刺向晶石。
叮——
剑尖刺在岩石上，只留下一个白点。
防御太强了。
地脉之灵被激怒，另一只爪子拍来。
林枫再次躲闪，同时思考对策。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他想起石老教过的一种鉴玉手法——共振。
玉石有独特的振动频率，找到频率，就能引发共振，从内部破坏结构。
地脉之灵的核心晶石，本质上也是玉的一种。
可以试试。
林枫闭上眼，左眼全力感知晶石的振动频率。
很快，他捕捉到了。
一种很低沉，很缓慢的振动。
他调整自己的灵力波动，与晶石同频。
然后，一剑刺出。
不是刺向晶石，是刺向晶石周围的岩石。
剑尖点在岩石上，发出轻微的嗡鸣。
嗡鸣声与晶石的振动频率重合，引发共振。
岩石开始龟裂。
地脉之灵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疯狂挣扎。
但林枫不会给它机会。
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每一剑都点在共振节点上。
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终于，咔嚓一声，晶石周围的岩石彻底碎裂。
晶石暴露出来。
林枫毫不犹豫，一剑刺向晶石。
噗嗤——
剑尖刺入晶石。
晶石碎裂。
地脉之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然后，身体开始崩溃。
岩石脱落，灵脉消散。
最终，化作一堆碎石，散落在地。
林枫松了口气，收剑。
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脚下的地脉，开始剧烈震动。
晶石碎裂，地脉失去了枢纽，开始暴走。
如果不加以引导，整座山脉都会崩塌，到时候，不止矿洞，连山脚下的矿场，甚至更远的村庄，都会遭殃。
必须稳住地脉。
林枫咬牙，双手按在地上。
将体内的帝玉和新晨之光的力量，注入地脉。
以自身为媒介，引导暴走的灵气。
这个过程很痛苦。
地脉的灵气太庞大，太狂暴，像洪水一样冲击着他的经脉。
但他不能停。
一旦停下，就是灾难。
他咬牙坚持。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外面，天已经黑了。
铁山等人焦急地等待着。
矿工们已经全部救出来了，但林枫还没出来。
“林兄弟不会出事吧？”赵大富急得团团转。
“不会的。”铁山说，“林兄弟福大命大，一定能出来。”
但他握斧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矿洞里。
林枫已经快撑不住了。
七窍都在流血，经脉寸寸断裂。
但他还在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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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左眼里，能看到地脉的灵气，正在慢慢平复。
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
终于，地脉彻底稳定下来。
林枫松了口气，瘫倒在地。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但就在这时，破碎的晶石碎片，忽然飞起，融入他的左眼。
一股温暖的力量，从眼中涌出，流遍全身。
断裂的经脉开始愈合，破碎的丹田开始重塑。
地脉之灵的核心碎片，在修补他的身体。
而且，还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他的左眼，混沌灵瞳，与地脉之力融合了。
现在，他不仅能看透万物，还能感知地脉，引导灵气。
这是……质变。
良久，林枫睁开眼睛。
虽然浑身是伤，但精神很好。
他站起身，看向矿洞深处。
地脉已经稳定，但天星矿，不能再挖了。
至少一百年内，不能再动。
否则，地脉会再次暴走。
他走出矿洞。
外面，铁山等人看到他还活着，都松了口气。
“林兄弟，你没事吧？”
“没事。”林枫摇头，“但天星矿，得封了。”
“封矿？”玉亲王的声音传来，“凭什么？”
他带着人走过来，脸色不善。
“地脉不稳，强行开采，会引发更大的灾难。”林枫说，“必须封山育百年，等地脉恢复。”
“你说封就封？”玉亲王冷笑，“天星矿每年产出价值千万两的灵玉，你说封百年？损失谁赔？”
“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林枫反问。
“当然是钱重要！”玉亲王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失言，但已经晚了。
周围的矿工和家属，全都怒目而视。
“王爷，您这话，未免太寒心了。”林枫说，“不过没关系，你不同意封矿，我就上报朝廷，让皇帝定夺。”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林枫看着他，“自然盟虽然势微，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你玉亲王权势再大，也大不过天理，大不过人心。”
玉亲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咬牙：“好，林枫，你狠。咱们走着瞧！”
他转身，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林枫看向矿工们：“天星矿封山百年，大家暂时失业了。但自然盟会想办法，给大家安排新的生计。愿意跟着我们干的，自然盟欢迎。”
矿工们纷纷表态，愿意加入自然盟。
事情解决，林枫带着人回王都。
路上，铁山问：“林兄弟，封山百年，损失确实大。那些靠矿吃饭的人，怎么办？”
“所以我们要开辟新的产业。”林枫说，“灵玉不只是用来修炼，还可以用来布阵，用来炼器，用来治病。我们要做的，是挖掘灵玉更多的用途，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听起来很难。”
“再难也要做。”林枫说，“这是守灵人的责任。”
他看向远方。
翡翠大陆的未来，还很长。
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但没关系，一步一步来。
总有一天，天下灵玉，会真正回归自然。
而那一天，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