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在脚下震颤，如同巨兽苏醒时的战栗。团队站在逐渐缩小的安全岛上，看着托维尔失落之城在眼前上演末日景象。建筑的崩塌已经不再是独立的坍塌，而是整片城区如多米诺骨牌般向中心天坑滑落。沙尘与碎石组成的巨浪以天坑为中心向外扩散，吞没了残存的街道与广场。
“山丘坚持不了多久！”布雷恩单膝跪地，手掌按在地面感受震动，“地基在下沉！最多十分钟，这里也会塌陷！”
维琳的法杖深深插入地面，奥术能量如根系般向下延伸，试图稳定结构，但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地下的虚空能量正在上涌……它在腐蚀一切物质的结构稳定性。我的法术只能延缓，无法阻止。”
莱拉尔仰头望向开始变暗的天空。随着暮光沙暴的消散，奥丹姆灼热的太阳重新显露，但阳光却无法带来温暖——天坑中升起的虚空能量正在吸收光线，在周围形成诡异的暗影区域。“自然在尖叫……那下面的东西在抽取整个区域的生机。看那些植物——”
山丘边缘的几株沙漠耐旱植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碳化、化为灰烬。不是被烧毁，而是生命本质被直接抽离。
艾伦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个威胁吸引。在崩塌的城市废墟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移动——不是向下坠落，而是逆着重力向上攀爬。那只畸形黑龙雏形，它残缺的翅膀拍打着，在坠落的巨石间灵活穿梭，目标明确地朝山丘而来。
“它来了，”艾伦举起盾牌，圣光在坍塌的末日景象中显得微弱但坚定，“保护塞拉。”
塞拉自己却向前一步，推开艾伦的盾牌。“不。它是冲我来的。让我处理。”
“塞拉，那东西融合了你释放的能量特征，”维琳警告，“它可能将你视为母体或同源。接触太危险——”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面对它。”塞拉的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黑色身影。她体内的三种力量都在剧烈反应：狼性想要战斗或逃离，诅咒在共鸣那种被创造的痛苦，暮光则在欢呼同类的接近。
畸形黑龙雏形降落在山丘边缘，距离团队五十英尺。它着陆的动作笨拙，前肢明显发育不全，后腿扭曲，但那双不断变换形态的眼睛死死锁定塞拉。
“母亲……” 多重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更清晰了：有婴儿般的啼哭，有黑龙的低吼，有上古之神的呢喃，甚至有一丝狼人的喉音，“你给了我……混乱……矛盾……痛苦……为什么？”
塞拉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不是你的母亲。我只是……一个催化剂。”
“你修改了代码……注入了你的本质……” 雏形歪着头，这个动作惊人地人性化，“现在我既是龙，又是古神造物，又是……你的一部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很痛苦。”
它的身体确实在痛苦中扭曲。鳞片下的紫色血肉不断蠕动，试图改变形态，时而膨胀时而收缩。翅膀上的眼睛不停开合，流出黑色的脓液。
“你可以选择成为什么，”塞拉说，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就像我一样。每天选择。”
“选择……” 雏形重复这个词，仿佛在学习一个新概念，“但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泰坦封印我……暮光之锤想利用我……你创造了我……却不要我。我应该……消失吗？”
就在这时，天坑底部传来更深沉的震动。上古骨架眼窝中的紫色火焰骤然增强，两道能量光束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虚空传送门。门中开始涌出东西——不是实体生物，而是半透明的、不断变化的阴影造物。它们有着触须、复眼、和多节的肢体，但形态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溶解重组成其他样子。
“古神虚影！”维琳惊呼，“它们不是完整的虚空生物，是那个上古之神仆从意识的延伸！它们会吞噬一切有序存在，将其转化为虚空能量！”
第一波虚影已经飘向山丘。它们经过的地方，岩石表面出现蚀刻的怪异花纹，空气本身变得粘稠而黑暗。
莱拉尔立即反应，变成树人形态，根系更深地扎入地下，同时释放出强烈的生命能量光环。虚影在接触光环时退缩、扭曲，但未被摧毁——它们只是在等待光环减弱。
布雷恩的箭矢对虚影效果甚微。箭头穿过半透明的身体，只造成短暂的扰动，然后虚影重新凝聚。“物理攻击没用！需要魔法或……神圣力量！”
艾伦的圣光确实有效。他冲向最前方的虚影，盾牌上的圣光爆发，将两个虚影彻底净化成虚无的烟雾。但更多的虚影涌来，它们开始学习，避开圣光的直接照射，从侧翼包抄。
山丘的崩塌加速了。边缘的岩石已经开始剥落，坠入下方的天坑。安全区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畸形黑龙雏形看着这场面，歪头思考。然后它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展开残缺的翅膀，释放出一股混合能量——黑龙的暗影烈焰、上古之神的虚空腐蚀、以及一丝塞拉注入的混乱特性。
这股能量击中了三个虚影，没有净化它们，而是……改变了它们。虚影停滞在空中，形态开始稳定，颜色从半透明的紫色变为浑浊的黑色，然后长出鳞片和龙类的特征。它们变成了某种介于虚影和实体之间的畸形龙影，转身攻击其他虚影。
“它在用我们的混合能量转化虚影！”维琳观察到，“但这样会耗尽它的力量——看，它更虚弱了！”
确实，释放能量后，雏形的前肢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塞拉看着这一幕，内心涌起复杂的情感。这个生物——这个错误，这个意外——正在保护他们，尽管它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我们需要离开这里的方案！”艾伦在战斗中吼道，圣光虽然有效，但消耗巨大，他已经开始喘息，“维琳，传送法术？”
“能量场太乱！奥丹姆的空间结构正在被虚空侵蚀，强行传送可能把我们撕成碎片！”维琳一边用奥术屏障阻挡虚影，一边快速思考，“等等……那个上古骨架……泰坦封印了它，肯定有控制机制或逃生通道！”
她指向天坑边缘——不是城市一侧，而是相对完整的沙漠侧。那里，随着城市塌陷，露出了骨架颅骨后方的一个结构：一个嵌入岩壁的泰坦控制台，虽然被岁月侵蚀，但依然完整。
“但需要有人过去激活它！”莱拉尔说，他的自然能量光环开始减弱，“而中间隔着整个天坑和虚影大军！”
塞拉看向瘫倒的雏形。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形成。
“你可以飞，对吗？”她走到雏形面前，“即使翅膀不完整。”
“可以……短距离……” 雏形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但带不了所有人……”
“不需要带所有人。只需要带一个人过去——维琳。她能激活控制台。”
艾伦立刻反对：“塞拉，不行！那东西太不稳定，可能中途就——”
“我们别无选择！”塞拉打断他，指向山丘边缘，那里已经裂开一道三英尺宽的缝隙，并且正在扩大，“山丘最多坚持三分钟！这是唯一的机会！”
维琳看着塞拉，又看看畸形的黑龙雏形。法师的理性在快速计算概率：雏形的飞行能力不稳定，虚影可能拦截，控制台可能失效，激活可能需要特定权限……但所有其他选项的概率都是零。
“我同意，”维琳说，整理法袍，收起法杖，“但需要一点魔法辅助——我可以给它的翅膀施加临时强化符文，但只能维持九十秒。”
雏形看向塞拉：“你信任我？即使我……是个错误？”
“我不是信任你，”塞拉实话实说，“我是信任你体内那一部分‘我’。那一部分知道，如果团队死在这里，我也会死。”
“逻辑……成立。” 雏形挣扎着站起，“上来，法师。抓紧鳞片……有些很锋利。”
维琳小心翼翼地爬上雏形的背。龙类的背部本该平坦宽阔，但这只雏形的脊背扭曲凸起，她只能勉强找到相对平稳的位置。莱拉尔用最后的自然能量编织出韧性藤蔓，将她暂时固定。
“九十秒计时开始！”维琳双手按在雏形翅膀根部，奥术符文如发光的刺青般蔓延开来。雏形的翅膀明显变得完整、强壮，表面的眼睛暂时闭合。
然后它助跑、跳跃、拍打翅膀。起飞动作笨拙，几乎撞上山丘一侧的岩壁，但还是在最后一刻拉起，朝着天坑对岸的控制台飞去。
虚影立刻注意到了这个移动目标。数十个虚影脱离对山丘的攻击，飘向空中试图拦截。维琳一手维持符文，另一手释放奥术飞弹，但效果有限。
就在此时，塞拉做了第二件疯狂的事。
她释放体内的暮光能量，不是攻击，而是模仿——模仿虚影的频率和特征。同时，她让狼性咆哮，让诅咒悲鸣，三种力量组合成一种怪异而强大的精神脉冲：
“这里！我在这里！更美味！更混乱！来吞噬我！”
虚影群停滞了一瞬，然后大部分转向，朝塞拉涌来。暮光能量加上她特殊的混合本质，对虚空造物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塞拉！”艾伦想冲到她身边，但被莱拉尔拦住。
“她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德鲁伊吼道，尽管眼中充满痛苦，“相信她！”
虚影如潮水般涌向塞拉。她没有躲避，反而张开双臂，让它们包围自己。黑暗、冰冷、虚无的感觉瞬间淹没她的意识。虚影在尝试吞噬她，但她的混合本质对它们而言太过复杂，就像有毒的美食——渴望吞食，但消化过程本身就在伤害吞噬者。
一个个虚影在接触她后开始扭曲、崩溃、化为纯粹的能量被她吸收。但这过程对塞拉而言是极致的痛苦，仿佛每一寸灵魂都在被撕裂重组。她的眼睛、鼻孔、耳朵开始渗出黑色的血液，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断变化的虚影纹路。
山丘对岸，雏形终于降落。维琳翻滚下地，冲向控制台。泰坦界面亮起，要求身份验证。
“建筑师卡塞特的记录里……有后门密码……”维琳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回忆着在金字塔中看到的资料。奥术能量输入符文序列，一层层安全协议被绕过。
控制台完全激活。显示出一个选择菜单：
没有犹豫，维琳选择第二项。控制台开始充能，但进度缓慢——能量被虚空场干扰。
“需要时间……至少两分钟！”她朝山丘方向喊道，但声音被天坑的呼啸声淹没。
山丘上，塞拉已经跪倒在地。吸收过多虚空能量让她的身体濒临崩溃。三种力量在虚空的冲击下开始分离，她感觉自己正在分裂成三个不同的存在：一个想变成纯粹的狼人逃离，一个想沉入诅咒的黑暗，一个想拥抱虚空的虚无。
艾伦不顾一切冲到她身边，圣光全力爆发，形成保护罩将她与虚影隔开。但圣光在与虚空接触时激烈反应，两种相反的能量相互湮灭，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将艾伦震飞，盾牌脱手。
莱拉尔和布雷恩勉强接住他。圣骑士的胸甲碎裂，嘴角流血，但依然试图站起。
“够了……”塞拉嘶哑地说，声音已经不太像她自己，“维琳……需要更多时间……”
她看向天坑底部的上古骨架。那两团紫色火焰正盯着她，一个古老而饥渴的意识正在苏醒。她意识到一件事：那个意识想要她。不是因为仇恨或敌意，而是因为她的混合本质对它而言是……有趣的实验材料。
一个交易。
塞拉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将一缕意识投向骨架。不是语言，而是概念：“放过他们……激活传送……我留下。”
骨架的火焰闪烁。一个冰冷、浩瀚、完全非人的意识回应：“有趣的提案。矛盾的存在愿意牺牲自己拯救秩序的存在。但如何保证你会履行？”
“我体内有你的印记……你可以追踪我。” 塞拉感觉到，那些被吸收的虚空能量中，有微小的核心未被消化，它们像种子一样在她体内扎根。
“接受更深的印记。成为我的观察对象。我将允许传送，并在未来某个时刻……召唤你。”
没有选择。塞拉点头。
骨架眼窝中的火焰暴涨。所有虚影突然停止攻击，如潮水般退回天坑，融入骨架之中。然后骨架的一根肋骨——最小的那根，也有巨树粗细——脱离主体，飞向控制台，插入控制台侧面的插槽。
传送能量瞬间充满。一道光柱从控制台射出，跨越天坑，笼罩了山丘上的团队。
“塞拉！”艾伦在光柱中伸手，但塞拉站在原地，没有踏入光柱范围。
“告诉他们……”塞拉对维琳喊道，声音在传送能量的轰鸣中几乎听不见，“我会回来。在我解决这个印记之前。”
雏形看着塞拉，歪头：“我……也留下。我也是……观察对象。”
光柱收缩、消失。山丘上只剩下塞拉和畸形黑龙雏形，面对天坑中苏醒的上古之神仆从骨架。
骨架缓缓抬起巨大的头颅，岩石和沙土从它颅骨上滑落。紫色火焰凝视着渺小的狼人与畸形龙。
“那么，实验开始。”
在泰坦传送阵的闪光中，艾伦等人被安全送至奥丹姆北部的泰坦设施，但塞拉选择留下，与畸形黑龙雏形一同面对苏醒的上古之神仆从。随着传送光芒的消散，塞拉发现自己与这个被称作“锁喉”的古老存在达成了一项危险的协议：她将成为它在物质世界的“观察哨”，以换取团队的安全撤离。
然而“锁喉”的吞噬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吞食，而是存在层面的缓慢同化。塞拉必须时刻抵抗那些在她体内扎根的虚空种子，防止自己彻底转化为虚空造物。而畸形黑龙雏形——现在她称它为“回响”——既是同伴也是提醒，因为它体内同样流淌着塞拉赋予的矛盾特质。
在奥丹姆的沙漠深处，塞拉与回响将开始一段危险的旅程，寻找净化或控制体内虚空印记的方法。她们的第一个线索，指向了奥丹姆最古老的秘密之一：传说中泰坦关押元素暴君的地点。但那里已被暮光之锤占领，而塞拉体内的印记，将让她成为双方争夺的关键……
与此同时，艾伦团队在北部泰坦设施中发现了关于死亡之翼计划的更多证据，以及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塞拉摩的爆炸倒计时，比拉夏预测的更快。他们必须在吉安娜和罗宁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阻止聚焦之虹的灾难，而唯一可能知道如何安全接近塞拉摩的人，正是他们刚刚留下的同伴——塞拉·吉尔尼斯，因为她体内的暮光印记，能让她感知到聚焦之虹的确切位置与激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