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然被暂时安放在赵家医院的太平间里,许清安守在旁边。
陆延洲坐在外面陪着她,孟溯光也没有离开。
半个小时后,孟老爷子带着人赶来了。
他进入太平间,看了眼孟春然,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感谢陆总和许小姐对我女儿的救治,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你们进来,带小姐回家。”
几个人涌入太平间,一直沉默的许清安挡在孟春然面前。
“嫂子留了遗书,委托我全权负责她的葬礼。”
“对了,嫂子还特别叮嘱到,除了溯光哥,不许孟家人出现在她的葬礼上。”
孟老爷子不以为意地笑笑:“她是我女儿,身后事该如何安排,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许清安目光灼灼,毫不退让。
“如果你敢硬来,我就曝光你们孟家的丑事。”
孟老爷子脸上的皱纹深了深,露出不悦的神色。
“琢成和溯光待你不薄,你要恩将仇报吗?”
“他们若是明事理,自然会理解我,若是不明事理,日后我和他们自会不再往来。”
许清安嗓音沙哑,却字字落地有声。
陆延洲在她身边站定,冷脸盯着孟老爷子。
“老头子,我在这,你什么都带不走。”
孟老爷子脸色微变,“陆总,此事和你陆家无关。”
“你误会了,我没提陆家,此事和陆家无关,和我有关。”
陆延洲话音落下,马尔斯带着五六个壮汉出现在太平间门外。
“老头子,我和你不一样,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孟老爷子扫了眼门外,显然都是练家子。
“哼,那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你动手,我合法防卫。”
陆延洲静静看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够了!”
一直没有吭声的孟溯光怒吼一声,看向孟老爷子。
“爷爷,你已经害死了小姑姑,难道连小姑姑入土为安都不允许吗?”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她都是你的女儿。”
“孟家的体面,你的体面,真有那么重要吗?”
“身为孟家人,我简直无地自容!”
“啪!”
伴随孟溯光尾音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混帐!”
孟老爷子指着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孟家给予的!”
许清安俯身,捂住孟春然的耳朵,一滴泪落在那张灰青色的脸上。
“嫂子,别听。”
孟溯光沉重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
“一分钟之内,您要是不带着人离开,我就向媒体曝光孟家的那些丑事。”
“我是孟家人,他们会信的。”
“你!”
孟老爷子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孟溯光说不出话。
他了解这个孙子,看着随和,实则说一不二。
当初说不接管孟家产业,就真的一头扎进了实验室,谁劝都没用。
许清安偏过头,斜睨了他一眼。
“放心,我不会说出她的身份,毕竟嫂子也不想做你们孟家人。”
孟老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视线扫过孟溯光,愤然离开了太平间。
许清安看向其他人,“你们也走吧,嫂子喜欢安静。”
陆延洲抬抬手,示意马尔斯带着人出去。
孟溯光看了眼孟春然,心中情绪复杂,默默离开了太平间。
“陆总,今天谢谢你,你也请回吧。”
说完,许清安坐到孟春然身侧,双目空洞,脸上是无尽的哀伤。
陆延洲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许清安在太平间待到晚上,期间赵远山来过一次。
他说不会允许任何人带走孟春然,让许清安回家。
许清安没有走,累了就趴在孟春然旁边眯会。
以前路过太平间都有些害怕,步伐都会加快。
如今和孟春然在太平间独处,她的心里没有丝毫害怕,只恨留给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天清晨,她掀开白布看了一眼。
“嫂子,我去给你安排葬礼的事。”
“你别怕,我会回来接你的。”
她擦去泪水,步履沉重地往外走去。
刚推开门,就看见陆延洲独自坐在走廊长椅上,微微低着头。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维持这个姿势许久。
许清安喉咙一紧,开口时嗓音带着哽咽:
“你在这里坐了一整夜?”
陆延洲闻声抬起头。
他没有回答,只轻声反问:“饿了吧?”
从大衣内侧取出一个温热的牛皮纸袋,走到她面前。
“吃点东西,嫂子的葬礼还需要你撑着。”
许清安再也忍不住,倏地转过身,额头抵住冰冷的墙面,失声痛哭。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陆延洲没有做多馀的动作,静静在她身后站着,直到许清安哭声渐歇。
“谢谢。”
许清安从他手里接过热乎早餐,坐在长椅上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她看向陆延洲,红肿的眼里泪光点点。
“陆延洲,你吃了吗?”
“我吃了。”
陆延洲轻声回道,将热腾腾的豆浆插上吸管递给她。
许清安接过来喝了一口,泪水“啪嗒”砸在豆浆杯的盖子上。
两人没有再说话,一个吃早餐,一个默默看着。
吃完后,许清安起身往外走。
“陆延洲,你回家休息吧,谢谢你昨晚陪着我。”
“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今天我是你的司机,欠的人情以后我们慢慢算。”
陆延洲移开视线,微微仰起头。
许清安没有再说什么,她没力气去掰扯这些事。
而且,在她心底最深处,那个隐秘的存在,再次死灰复燃,令她渴望陆延洲的陪伴。
他在,她心安。
他们走到医院大门处时,魏珉泽迎面走进来。
他的手里捧着一束黄玫瑰,许清安曾经也收到过黄玫瑰,知道它的话语。
歉意,他要对谁表达歉意。
魏珉泽看出许清安刚哭过,脸色微变。
“清安,出什么事了?”
“你来看谁?”许清安反问。
魏珉泽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等于回答了这个问题。
“阿律还好吗?”
许清安看出他的紧张,看来魏珉泽还不知道孟春然的事,以为她在哭魏斯律。
她冷眼瞧他,怨恨与唾弃都化为一汪死水。
“他还活着。”
魏珉泽被她的眼神惊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
“清安,没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