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魏斯律躺在病床上,气息虚弱,苍白淡薄如纸。
赵远山拿走他的手机,给他插上呼吸机。
“安心休养,别想太多。”
魏斯律醒来后,不顾身体安危,坚持要给陆延洲打电话。
他没听见说了什么,但从魏斯律要死不活的表情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魏斯律闭上眼睛,脆弱的长睫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浑身都疼,但最疼的还是心,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一颗心上。
第二天一早,赵远山又收到了许清安问询的消息。
他依旧回了还不能探望,昨晚魏斯律明确表示不想让许清安过来。
为了避免引起魏斯律的情绪波动,许清安别来比较好。
一个年轻医生拿着报告走过来,说道:“院长,周小姐今天的常规检查做完了,和昨天一样。”
赵远山点点头,“知道了。”
周漫将魏斯律撞成这样,他打心底不愿收治她。
可他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义务,眼里只能有病人,不能分好人坏人。
经过救治,周漫倒是脱离生命危险了。
但是腿部受伤严重,估计要终身坐轮椅。
周家那个小儿子断了两根肋骨,其他伤势不算严重。
许清安再次被拒绝探望后,发动车子,离开了医院。
她找了家咖啡店坐下,点了一杯咖啡,托腮坐在明净的窗边发呆。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会糟糕成今天这个地步。
孟春然下落不明,魏斯律躺在医院。
她的人生似乎总是充满霉运,每当以为生活会好起来时,命运就会给她开个恶劣的玩笑。
父母走后,叔叔和姨妈争相收留她,她以为自己有人要,谁知他们抢的是财产。
被魏奶奶收养后,过了十几年相对快乐的日子。
就在她畅想大学毕业就和陆延洲结婚时,魏斯律出了车祸,装残困了她将近六年。
好不容易离婚了,开始新的生活,人生再次发生变故。
老天爷似乎看不得她顺遂,可既然要捉弄她,又何苦连累旁人。
成人的世界可真难,步步维艰……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向玻璃窗。
窗户上倒映着她疲态尽显的脸庞,以及……
陆延洲?!
她扭头看向对面,陆延洲正一只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观察她。
“陆延洲,你怎么在这?”
他此刻应该在意大利,和他的未婚妻在一起。
“订婚取消了。”
陆延洲眸色深沉,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她。
但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为什么?”
许清安脱口问道,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千万不要是因为她,千万不要是因为她……
她在心里暗自祈祷,她不需要任何人再为她做出牺牲。
她背负得够多了,再承受不住任何多出来的重量,哪怕轻如羽毛,都可能压垮她。
陆延洲散漫地往后一靠,唇角微扬:“不喜欢。”
他将许清安的不安看在眼里,心头泛酸。
许清安愣了愣,她看不透陆延洲的心思。
“陆总也是来喝咖啡?”
她心烦意乱地转移话题,反复暗示自己,陆延洲做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陆延洲开门见山:“来找你。”
许清安愣了愣,忐忑询问:“陆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想见孟春然?我能带你去。”
“真的?!”
许清安身体往前一倾,激动地叫出来。
“走吧。”
陆延洲含笑起身,挺直脊背,阔步往外走去。
许清安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确认道:“我真的能见到嫂子?你不会耍我吧?”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陆延洲,而是连孟溯光都找不到孟春然,他一个外人怎么能找到?
“我把周家的地皮给了孟老爷子,换你和孟春然见一面。”
陆延洲的语气轻飘飘的,却让许清安的步伐变得沉重,僵在原地。
“地皮折算成现金要多少钱?我是魏氏集团的大股东,应该出得起这笔钱。”
她从八岁之后,一直在偿还人情。
人情大过天,她背负不动了。
“等看完孟春然,我再和你慢慢算这笔钱。”
陆延洲拉开车门,一只手护着车门顶部,让许清安上车。
“好,你可得要这笔钱,否则我不去了。”
“放心,我不是慈善家,这笔钱一定会要的。”
陆延洲在另一侧上车,坐在她身边。
不知是不是错觉,许清安总觉得今天的陆延洲看起来心情很好。
好几次她侧头,都发现陆延洲在盯着她看。
她只能装作不知道,看向窗外。
可玻璃窗上还是倒映出陆延洲的身影,倒映出他看她时的模样。
车子一路往城外开去,过了约莫四个小时,他们抵达一座山间庄园。
庄园三面都是山涯,只有一条通往山下的路。
山路迢迢,没有车子,几乎无法下山。
许清安握紧双手,气孟老爷子狠心,把孟春然关在这样的地方,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陆延洲在她身侧站定,低声说道:“我们这次来,只有两个小时的探望时间。”
“那么贵的地皮,都不能换嫂子离开吗?”
许清安有些不甘心,凭什么好处都让孟老爷子得了?
“或许住在这里,对孟春然是好事,孟家不会允许一个私生女招摇过市的。”
陆延洲想到了比安卡,母亲从不允许比安卡打着埃斯特家族的名义出去社交。
撕开所谓上层人士的体面,就会发现底下尽是不堪和恶臭。
一个佣人迎出来,“二位里面请。”
老爷子今早打了电话,说今天会有两位贵客拜访里面的夫人。
他们穿过有人守着的大门,当进去,铁门就“砰”地再次锁上。
“嫂子在做什么?”许清安问。
“大概在插花,昨晚夫人要了一卡车百合花,清晨送来了。”
老爷子吩咐过,这位夫人只要不闹着离开,其他要求就尽量满足。
佣人将他们带到客厅,并未瞧见孟春然。
“我去花园看看,夫人也许去晒太阳了。”
“我和你一起去。”
许清安跟在佣人身后,穿过回廊。
靠近花园时,她远远看见一片铺天盖地的白。
草地上洒满了百合,而在那一片纯白之上,静静躺着一袭黑裙的孟春然。
她双目轻阖,嘴角似乎含着一丝笑意,象是沉入了安眠。
可她的唇色泛着乌青,面容也透出一层灰败的死气。
许清安忽然意识到什么,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叫医生!”
陆延洲快她一步,率先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