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洛和他的大军一直在君士坦丁堡待到二月底,他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三十岁生日,这一天他所亲近和信任的臣属、朋友们都向他表达了祝贺,令他非常开心。
在基本完成了伤兵的安顿和阵亡者家属的抚恤工作,又为他的众多俘虏在以他的名义投资建设的各种庄园、工坊里找好工作以后,拉斯洛这才依依不舍地下令手下大军收拾收拾,准备开拔返回西方。
如果这时候有人来问他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拉斯洛恐怕会回答说:“此间乐,不思维也纳也。”
不过,君士坦丁堡虽好,拉斯洛还是更加思念自己的家人和奥地利的臣民们。
在正式启程的前几天,拉斯洛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奥斯曼帝国上一任大维齐尔鲁姆·穆罕默德帕夏,穆罕默德二世所信任的重臣。
他从安卡拉而来,代表新素檀穆斯塔法一世,希望与拉斯洛商讨两国和平的事宜。
布雷契奈宫的大殿里,拉斯洛有些惊讶地从负责外交事务的安东尼口中听闻此事。
他并未急着召见这位被派来见他的原大维齐尔,而是与安东尼先商量起来。
拉斯洛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大概,那位新即位的年轻素檀的确有几分本领,如今恐怕已经扳倒了他父亲留下的老臣,掌握了奥斯曼帝国的大权。
现在把这人派来可能是想借刀杀人,借我们的手来解决掉潜在的政治威胁。”
安东尼目前也只能想到这种可能,否则一个曾经的奥斯曼帝国宰相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接受这样一个危险的出使任务呢?
毕竟,十字军如今与奥斯曼帝国可以说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而且医院骑士团和热那亚人那边的十字军分支可还没有停止对奥斯曼帝国的征伐。
“好吧,看来穆斯塔法一世身边还有更加强力的支持者。说回正题,我大概知道那位新素檀为何偏偏在这时候来求和了。”
拉斯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为自己的计谋得逞感到喜悦。
“没想到,那位卡拉曼贝伊竟如此听从您的意见,”安东尼的语气也颇为轻松,“他真的撕毁了才签订不到三个月的和平条约,趁着奥斯曼大军北上讨伐詹达尔之际,率军准备突袭安卡拉。
现在,穆斯塔法一世是真没辄了,他对您统率的这支屯驻于君士坦丁堡的军队感到无比恐惧,因而才急不可耐地寻求一份和平的保证。”
拉斯洛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了啊,低估了周围这些老狐狸的狡猾程度。
如果我是卡拉曼贝伊,也会毫不尤豫做出同样的选择。
毕竟,过去的历史中卡拉曼人在与奥斯曼人交战时,几乎总是遭遇失败,甚至一度被打到灭国。
要是他们不趁着奥斯曼人内部分裂,实力虚弱的关键空档大胆突进搅碎奥斯曼人的根基,等到奥斯曼人腾出手来,就又会复刻过去百年间发生过无数次的场面,被奥斯曼人按在地上暴打,毫无还手之力。
拉斯洛可太了解卡拉曼人的习性了。
从穆拉德一世对抗巴尔干诸国开始,卡拉曼人就从未停止过偷奥斯曼帝国的屁股。
后来,巴耶济得一世在尼科波利斯干碎了匈牙利国王西吉斯蒙德,转头就集结大军直接灭亡了一直侵扰奥斯曼东部边界的卡拉曼。
没想到,这大胆的举动竟直接惹恼了东方的霸主帖木儿,在流亡的卡拉曼王子声泪俱下的哭诉中,帖木儿兴兵十数万反过头来把奥斯曼帝国给灭了。
在这一战中,卡拉曼人获得的土地是最多的,甚至一跃成为了小亚细亚最强大的伊斯兰国家,同时被帖木儿授予了小亚细亚宗主的极高地位。
可惜,帖木儿用以压制奥斯曼再起的一部妙棋却因为信错了人而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被他寄予厚望的卡拉曼贝伊不仅没能压制住奥斯曼帝国的复兴,反而还被正在参与帝国内战的奥斯曼皇子穆罕默德狠狠教训了一顿,并且将他抓住关进了监狱之中。
在穆罕默德重新统一奥斯曼帝国,成为素檀穆罕默德一世后,卡拉曼人更是只有向奥斯曼帝国归还土地、俯首称臣的份。
此后几十年,卡拉曼人即便代代与奥斯曼帝国联姻,却从来没有真正履行过与奥斯曼人签订的任何盟约。
每当他们认定奥斯曼人虚弱时,总是会不顾一切地对奥斯曼帝国发起袭击所以这一次,拉斯洛只是略微挑拨,卡拉曼贝伊毕尔·艾哈迈德就没忍住继承了他先祖们的优良传统,向着奥斯曼人的后背奋力突刺,只盼能一刀扎死江河日下的奥斯曼帝国。
“陛下,眼下局势对我们极为有利,何不趁势率军东进,一举攻灭奥斯曼帝国,将我们的心腹大患永久解除?”
拉斯洛连连摆手,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安东尼的提议。
“第一,再往东是安纳托利亚高原,那里遍布突厥游牧部落,一旦我们发起进攻,他们将会爆发出真正的战争潜力—一想想那些塞尔柱突厥人是怎么崛起于微末,创建起庞大帝国的。
第二,继续向东拓展疆土,反而会激起那些伊斯兰国家的警剔,甚至可能会招惹到白羊王朝,虽然我不惧怕这些敌人,但他们若是迫于外部的压力联合起来,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对拉斯洛而言,这就象曹操征讨辽东,解决袁氏的残馀势力。
他一旦显露出极大的东进意图,到时候那几个伊斯兰国家还会不会象现在这样打生打死、互相牵制可就不好说了。
而如果他展现出足够的克制,那这些伊斯兰国家间世代积攒的仇怨会让他们一直打下去,不死不休,直至决出一个新的最强者。
而对拉斯洛而言,只要留下来的这个伊斯兰国家不是奥斯曼帝国,那威胁可就连降好几个档次。
毕竟,一个封建国家的下限取决于其体制,而其上限取决于其君主的才能。
即便如今盛极一时的白羊王朝,拉斯洛也可以断言在乌尊·哈桑死后即使不分崩离析,也会实力大损。
拉斯洛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因而他才在这些年间极力尝试走上与奥斯曼帝国相似的道路,从根源体制上确保一个国家维持相对强大的实力,这个时限可能是几百年,也可能只有几十年,反正肯定比那些没有开始进行集权尝试的国家好得多。
而卡拉曼、詹达尔这样的“原始”国家在治国的理念上已经远远落后于奥斯曼帝国,哪怕一时强盛,最终也将走向衰亡。
所以,拉斯洛才会不遗馀力地向卡拉曼人提供帮助。
用拉斯洛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我不得不面对来自东方的敌人,那我宁愿这敌人是卡拉曼人,而非奥斯曼人。”
就目前来看,他的计策已经取得了极大的成功,过去盛极一时的奥斯曼帝国如今也只能卑微地向他求和,这种事情可不多见。
“好吧,陛下,那么我们现在也许应该见一见那位奥斯曼使者。”
“传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被引了进来,他看上去身形瘦削,失魂落魄。
要不是他身上的服饰还可称得上精美,拉斯洛甚至要误以为这是个逃难来君士坦丁堡的奥斯曼人。
“我代表素檀穆斯塔法一世向您问好,强大且尊贵的罗马皇帝陛下。”
鲁姆一进来,便向拉斯洛深深鞠了一躬。
别的暂且不论,这态度没得说,在拉斯洛看来是足够有诚意的。
“鲁姆阁下,当初在布尔萨未曾见到你,我还稍微有些遗撼,没想到我们今天居然在这里见面了。”
拉斯洛倒也不是有意讥讽眼前的使臣,只不过当初鲁姆带着奥斯曼帝国中央政府转进如风,逃往安卡拉迅速拥立了新素檀,稳定了奥斯曼帝国的局势,这至今都让拉斯洛耿耿于怀。
没想到,在拥立了穆斯塔法后,鲁姆本人却因为其巴尔干出身和耶尼切里的身份而遭到东方本土势力的强烈排斥,很快就被新素檀一脚踢出了权力中心。
他自己心里也是有些后悔的,当时要是直接投靠皇帝,恢复基督教信仰,没准现在情况还要好些。
毕竟,穆斯塔法已经对他这个前朝老臣起了杀心,恐怕他这回就算是平安返回,不久后也会丢掉性命。
即便如此,鲁姆还是决心完成自己的使命。
“皇帝陛下的强大有目共睹,当时的情况下,我想绝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命。
正因如此,我们的素檀穆斯塔法陛下不愿再与您为敌,他希望您能够同意缔结和约,结束两国间残酷的战争。”
“你们这位新素檀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脑袋倒是挺灵光的。我可以同意你们的停战请求,但是你们能提供怎样的条件呢?”
“双方以现有土地边界为基础,缔结十年的和平条约,素檀愿意承认您如今控制的领土为拉丁帝国的合法领土,双方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完整,谨慎处理边境争端。您看,这些条款怎样?”
“这只是些最基本的东西而已,就算穆斯塔法不承认,我也已经征服了那些土地。现在,你们得给我一个不继续进攻奥斯曼的理由。
据我所知,你们那位素檀眼下面临的麻烦可不算小吧?”
拉斯洛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詹达尔的独立,卡拉曼的侵袭,还有重新恢复秩序的马穆鲁克素檀国,我听说他们不久前进攻了杜勒卡迪尔,那可是你们的东部门户哟。
拉斯洛每说一句,鲁姆的神情就阴沉几分,虽然他很清楚皇帝这是为了击垮他的心理防线,以期在谈判中获得更多利益。
可是,他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啊!
奥斯曼帝国已经来到了悬崖边缘,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绝境,哪怕是帖木儿那次也比不上如今危急,因为当时的帖木儿根本就没有能力彻底终结奥斯曼家族的统治。
可是如今情况却大不相同了,四面八方的敌人似乎都将矛头对准了奥斯曼帝国,鲁姆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挽救这危亡的局面。
如果,能够付出一些代价与皇帝达成和平的话,也许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那么,您希望得到些什么呢?”
“我要三十万弗罗林的战争赔款,然后,奥斯曼素檀必须向我俯首称臣,每年缴纳两万弗罗林的岁贡。
能做到的话,我就大发慈悲放你们一马。”
“您这是在羞辱我吗?”鲁姆的脸差点被气绿了,他要是真答应这些条件,回去穆斯塔法非剐了他的皮不可。
拉斯洛倒是一脸认真,完全看不出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他知道历史上奥地利大公、匈牙利国王斐迪南一世在被苏莱曼大帝连续击败后,不仅承认了苏莱曼为唯一的罗马皇帝,还为匈牙利西部的土地向奥斯曼素檀称臣纳贡。
最幽默的一点是,在斐迪南一世的哥哥查理五世退位后,他被选侯们推举为新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相比起这样的屈辱,拉斯洛倒觉得自己的要求其实也不算过分,他甚至没打算让穆斯塔法喊他一声“叔叔”,够意思吧?
“如果您执意如此,那我无话可说,我们的素檀会在安卡拉等您率军前来,哪怕城破国亡,灰飞烟灭,您也休想胁迫一位素檀屈服。
“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拉斯洛挑了挑眉,似乎惊叹于鲁姆居然这么硬气。
可实际上,这位奥斯曼使者此时如坠冰窟,浑身都在颤斗,和谈的任务完不成的话,他基本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只是因为您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无论是我还是我们的素檀都无法接受!
”
“那么,在接下来的十年内,你们必须每年支付总计四万弗罗林的战争赔款和岁贡,这样我才能保证维持两国边境的和平。”
拉斯洛仍在试探着奥斯曼人的底线。
他看到鲁姆的神情缓和了一些,马上就知道有戏了。
“这个条件,我们可以接受。”
果不其然,鲁姆咬着牙勉强同意了这个条件。
其实,奥斯曼帝国的高层们都对皇帝不继续东进感到无比困惑,毕竟连素檀都战败被俘了,皇帝却只占据了最富庶的海岸地区便退回了欧洲。
有人猜测可能是西方出现了什么变故,也有人认为皇帝是惧怕深入高原作战,没人知道皇帝到底有什么打算。
即便鲁姆猜测皇帝极大可能不会真正率军重返小亚细亚,可他不敢赌,也不能赌,一旦十字军再次东进,奥斯曼帝国的情况无疑会变得更糟。
“哦,对了,此前的一次谈判中,你们的使者曾提到希望以十五万弗罗林的价格赎回巴耶济得皇子。
鉴于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优惠价,十万弗罗林,你们就可以把巴耶济得领回去。
至于穆罕默德二世嘛我打算请他去维也纳做客,你们得再等些时日才能把他带回去。”
等些时日,嗯,等到穆罕默德二世死亡为止,拉斯洛丝毫没有诈骗的自觉。
在他跟前,刚刚松了口气的鲁姆此时又变得紧张起来。
无论是赎回穆罕默德,还是赎回巴耶济得,穆斯塔法素檀都从来没提到过,这两个名字现在已经快成为奥斯曼宫廷的禁忌了。
这皇帝怎么这么坏啊?总把人架在火上烤。
鲁姆有些不忿地想着,如果有机会,他还真想将自己的恩主穆罕默德二世赎回去,可惜现在已经是穆斯塔法的时代了。
纵使老素檀过去对他多么宠爱,如今的穆斯塔法也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皇子了。
至于巴耶济得,花十万弗罗林赎他干嘛?
鲁姆可以断言,巴耶济得回到安卡拉的第二天就是他的死期,因为穆罕默德二世早已授予了素檀残杀兄弟的合法权利。
“陛下,我们暂时没有赎回巴耶济得殿下的计划。”
“真是无情啊,你们的素檀,”拉斯洛有些遗撼地轻叹一声,可是他浑身上下明明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那么,你可以回去复命了,我的外交官会与你同行,签订和平条约。我得郑重提醒你一句,帮我带给你的素檀,让他记得按时交钱。”
“这是,皇帝陛下。”
要不是看到皇帝身旁站着两排人高马大的侍卫,鲁姆真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顿。
没想到,他也会有饱尝失败者苦涩的一天。
等到鲁姆离开后,拉斯洛又召见了医院骑士团与热那亚两方的使者,告知了他们和谈的消息。
在此前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热那亚人与佐治亚人联合,已经夺取了特拉布宗帝国的几乎所有土地,按照条约,西部归热那亚人,东部归佐治亚人,双方同时还签订了友好的军事防御同盟条约。
在南边,医院骑士团的扩张也达到了极限,他们占据了小亚细亚西南海岸的大片土地,在各处建设军事据点,以军事管理的方式控制当地的穆斯林。
在乔瓦尼大团长和热那亚总督的请求下,拉斯洛在随后的和谈中带上了这俩几乎吃撑了的小弟,迫使穆斯塔法一世承认了所有十字军目前占据的土地。
双方在奥斯曼帝国的旧都布尔萨签订了那份令欧洲陷入一片欢腾的《布尔萨和约》,直到此时,十字军东征才算正式宣告结束。
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拉斯洛干了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将此前战争中缴获的一些不那么精良的军械悄悄运往东方,又从毕尔·艾哈迈德手里挣了一笔。
为此,正在科尼亚厉兵秣马准备猛攻奥斯曼帝国的卡拉曼贝伊还专门向皇帝表达了感谢。
收到信件的拉斯洛直接乐了。
你看,他还得谢谢咱呢。
看完以后,信就被烧掉了,什么信仰守护者勾结异教徒不存在的,只不过是让那些疯狂的穆斯林们自相残杀的手段罢了。
大军开拔,倒是也没有惊扰到多少民众,毕竟他们就驻扎在查瑞休斯之门附近,只是偶尔有机会休假到城内逛上一圈。
不过,还是有不少市民选择主动来到城门附近,为皇帝送别。
他们中多半是匈牙利人,这些人本来是要在匈牙利那些虫豸一般的贵族老爷们手下过一辈子苦日子的,现在却在东方获得自由,开启了新的生活。
因此,他们将皇帝视作保护者和解放者,并发自内心为皇帝祝福和祈祷。
拉斯洛挥别了热情的群众,将事情都托付给了腓特烈,在最后回望一眼君士坦丁堡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策马向西出发。
阿尔巴尼亚地区,克鲁亚城的领主府邸内,吉昂二世·卡斯特利奥蒂和他的辅佐者们正在进行一场秘密的交谈。
“不出所料,皇帝果然坐不住了,人还没到呢,要求臣服的最后通谍就已经发下来了。”
骑兵指挥官莫伊斯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只要我们还生活在这片陆地上,这一天总是会到来的。”
吉昂的堂兄,卡斯特利奥蒂公国的总管穆扎卡盯着被几人围在中间,年仅十三岁的吉昂,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他那位亲爱的叔叔斯坎德培,或称乔治·卡斯特利奥蒂可真不走运。
要是生不出这个儿子,说不定还是件好事,毕竟当时斯坎德培钦定的继承人乃是穆扎卡的大哥哈姆扎,也就是斯坎德培的另一个侄子。
他是斯坎德培早期军事行动中最重要的几个助手之一,就因为吉昂的出生而失去了继承权,因此与斯坎德培反目成仇,现在还被关在那不勒斯某座城堡的地牢中反省,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即便斯坎德培不惜痛下狠手为儿子的即位扫清道路,可阿尔巴尼亚的联盟难道能靠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儿来维系。
这当然不现实,实际上在斯坎德培死后不过数月,联盟便彻底分崩离析,失去了阿尔巴尼亚领主的压制和裁决,大家更倾向于用手中的刀剑来获得想要的结果。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吉昂的母亲,如今卡斯特利奥蒂领内真正的主事人多妮卡夫人忧心忡忡地问道,她不停抚摸着儿子的脸颊,希望能够消除他的不安,可这样做只会将她自己的不安也传递过去。
要是她的丈夫还在,阿尔巴尼亚的那些领主们绝不会象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皇帝也不敢来插手阿尔巴尼亚的事务。
可惜,她的丈夫已经因为年迈加之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而逝去了。
结果等到她丈夫一死,那位耀武扬威的皇帝马上就来了,他派人知会阿尔巴尼亚的众多领主,要求他们向皇帝臣服,并将他们的领土并入拉丁帝国的统治范围。
不止是他们一家,周边的所有领主都收到了这项要求。
“去找那不勒斯国王帮忙如何?我此前曾跟随乔治大人远赴那不勒斯,协助费尔南多一世击退了法国人的入侵,那位国王也许会提供帮助。”
莫伊斯提议道。
多妮卡夫人眼前一亮,刚想同意,却发现穆扎卡神色凝重地摇头否决了提议。
“那不勒斯国王与皇帝恐怕不久就要结为儿女亲家了,而且说起抗击法国人,皇帝为那不勒斯提供的帮助可比我们要大得多。
你觉得那位见风使舵的国王会帮助我们吗?我甚至都能猜到如果向他发出请求会得到什么答复了。”
穆扎卡轻咳一声,模仿着那不勒斯使者的语气接着说道:“我们的国王陛下赠予斯坎德培将军和他的子嗣以特拉尼城堡、蒙特·圣安格洛思男爵领和圣乔万尼·罗索多男爵领,与其继续居住在贫瘠的阿尔巴尼亚山区,不如去那不勒斯生活,正式成为我们伟大的国王费尔南多一世的臣属。”
上一次,当卡斯特利奥蒂家族以臣属的身份向那不勒斯求援,希望费尔南多一世能够帮助他们平定阿尔巴尼亚的乱局时,那不勒斯人就是这样回复的。
这一次牵扯到皇帝,只怕那不勒斯国王的回应将会更加令人心寒。
什么臣属不臣属的,能打的斯坎德培当然有资格做那不勒斯国王的附庸,但屏弱的卡斯特利奥蒂家族就免了,更别说现在他们还被皇帝给盯上了。
“那岂不是,只有屈服于皇帝这一条路可走?”
多妮卡夫人有些伤心,她的丈夫终其一生追求的自由的阿尔巴尼亚,在他死后一年就要迎来终结了么?
“过去曾多次干涉联盟事务的那不勒斯王国和威尼斯共和国如今一个是皇帝的铁杆盟友,另一个几乎被皇帝摧毁,被迫沦为附庸。
那些长期接受威尼斯人支持的领主们只怕是没心思反抗皇帝的权威,我们也没实力做这个出头鸟。
再过不久,皇帝就要带着几万大军从东方返回了,谁有信心挡住这支彻底击溃了奥斯曼人的军队呢?”
穆扎卡的视线扫过周围的同僚们,莫伊斯首先低下了头,紧接着是其他将领。
他们中有几位参加过那不勒斯继承战争的老将,帝国军队的纪律和强大的火力令他们至今记忆犹新。
面对这样的军队,不战而降似乎也不怎么丢人,况且现在整个巴尔干半岛除了阿尔巴尼亚这块穷乡僻壤的山地外,全部都处在皇帝的统治之下。
而且投降一位基督教的罗马皇帝,比投靠异教的奥斯曼素檀可好太多了。
当年有那么多阿尔巴尼亚领主改宗伊斯兰教一即便他们治下的领民全都是基督徒,如今基督教的最高君主来了,想要投靠的人定然是多不胜数。
“那就向皇帝效忠吧,那位陛下应该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吧?”
多妮卡夫人垂下眼眸,无奈地做出了决定。
“这应该取决于我们的表现,据我所知,皇帝陛下对于乔治大人还是非常尊重的,只要吉昂大人能赶在所有人之前向皇帝表达忠诚,他应该不会为难卡斯特利奥蒂家族。”
穆扎卡甚至在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如果那位皇帝真如传闻中那般对效忠者无比宽容,对违逆者严惩不贷的话,卡斯特利奥蒂家族也许能够延续短暂的辉煌。
从始至终,作为卡斯特利奥蒂公爵的吉昂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不久前才结束了在那不勒斯王国做质子的生活,内向的性格让他不知怎么与父亲留给自己的这一群很能打的彪形大汉们相处,只能将所有事情都推给母亲。
多妮卡夫人只是心疼地安抚着儿子,旋即派遣了一名使者带着一些微薄的礼物,以及斯坎德培的军旗前去觐见皇帝,表明他们的态度。
倒不是因为她不想拿出更好的东西来取悦皇帝,实在是因为斯坎德培虽然精通战争的艺术,却缺乏经营领地的本事,因此他们现在还穷得叮当响。
当拉斯洛的大军抵达帝国西部的内核索菲亚时,他见到了从阿尔巴尼亚赶来的众多使者,整个阿尔巴尼亚联盟中有名有姓的贵族和自由城市全都派了使者前来。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卡斯特利奥蒂家族,毕竟其前任家主正是联盟的创立者和第一位领导人,至于第二位领导者,到目前阿尔巴尼亚领主们还没有杀出个结果来。
很自然地,拉斯洛与这些阿尔巴尼亚的领主们逐一签订了契约,他们可以保留自己的领地,但是必须马上停止争斗,接受皇帝的统治。
依照拉丁帝国的体制和法律,拉斯洛下令设立阿尔巴尼亚州,将此地纳入拉丁帝国的行政体系之内。
与保加利亚和希腊地区的本土贵族们一样,阿尔巴尼亚人也需要为帝国的财政做出贡献,他们需要按家庭向帝国缴税,而土地税则被留给领主们。
除了缴税,阿尔巴尼亚的领主们还被要求按照领地大小在战时为皇帝提供一定数量的轻骑兵以辅助作战。
这些条件并不算苛刻,大部分时候阿尔巴尼亚的领主们能够在自己的领地内实行自治一前提是不能相互攻伐。
于是,松散的阿尔巴尼亚联盟很快又被组织起来,摇身一变成了阿尔巴尼亚州的等级议会,他们在随后负责协助皇帝委任的州长创建州政府。
原本拉斯洛是打算让斯坎德培的儿子来当这个州长的,但是当他听说那只是一个十三岁且有些木纳的小男孩儿时,拉斯洛转而选择了阿尔巴尼亚的另一个名门的家主。
拉斯洛也没有强求,在阿尔巴尼亚传檄而定后,他便带着大军继续西行,很快便从贝尔格莱德跨过多瑙河,回到了他最钟爱的匈牙利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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