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牌ng经过环湖中路和府城路十字路口后右拐进入登封路,之后七转八拐,最后在进入曲阳路后消失。
共有三个十字路口的监控捕捉到司机一闪而过的模糊正面。
视频被固定在那一刻。
高领毛衣堆在下颚,各种黑影将他的脸分割成几块,只能看清一只微微眯起的眼睛,仿佛透过缝隙向这边得意地窥视。
站在那辆ng最后出现的曲阳路路口,赫枫拿出手机调出地图。
曲阳路直通西外环,过了西外环,曲阳路就改叫洋口西路。
那辆ng从黄坪道左拐进入曲阳路,往前两个路口没有监控,但第三个路口有监控,所以这车其实就消失在曲阳路黄坪道至卫家北里这15公里路段之间。
这片区域属于洋口大队,左右六个小区都是还迁房,靠近外环处还有几片菜地,一览无余;曲阳路两侧都可以停车,支路也都可以停车,且没有监控。
ng是三年前出的经济型轿车,价格实惠,造型酷似宝马,一上市就受到中低收入人群的青睐,仅这个区域就有十八辆ng。
晨曦的薄暮散去,太阳终于出来了,曲阳路两侧陆续有车离开。
皮克从车里出来,揉揉发红的眼睛,“十八辆车颜色相似的有七辆,七辆ng车主我们都调查了一遍,没发现可疑人员;根据技术科的勘察,这七辆ng中有两辆一个月以上没动过车,有一辆一周以上没动过,其它四辆车牌螺丝也没有动过的痕迹,但车牌没动说明不了什么,现在的打印技术十分逼真,贴上去可以乱真。”
皮克如数家珍地把那四辆ng的司机介绍一遍,“……和荣祥不可能有交集。那辆ng消失后曾有三辆大货车离开曲阳路,它们都是去外环物流集散中心拉货,物流中心的监控显示车厢也是空的,当然这并不能解除这三个大货司机的嫌疑,只要他们开出外环,随便找个地方把ng放下,那可真是鱼入大海,要找到难之又难。”他把三辆大货司机的身份信息递给赫枫,“都是外地人,经常过来这边拉货,每次来车都停在这里;前面有个司机之家,吃住洗都方便。”
赫枫眼睛一直盯着地图,皮克把手机抢过来,“你别看了,想到海天一色那辆让我们找了近一个月的肇事车,我也担心自己又是一叶障目;左右两片区域,兄弟们查了一圈,我又让派出所吴所带着也走了一遍,恨不能掘地三尺,的确没什么地方可以藏一辆车;你说还有其它可能吗?”
赫枫笑着拿回手机,“万事皆有可能,但目前看的确是那四辆ng车司机和大货司机有嫌疑;ng车是凌晨一刻左右回到这里,他可能要的就是夜深人静,人不知鬼不觉。”
“吴所答应帮着查查那晚的异常动静,”皮克捋捋油腻的头发,“我现在抓人家的差,还开了不少空头支票,案子结了都不知道怎么还。”
赫枫回到车里,拿出那三名大货司机的个人信息,一个来自龙江省,一个川喻,一个流夏。
都是千里之外的偏远省市。
“我记得万全就是流夏人。”赫枫说。
“是吗?”皮克一怔,“我还真没注意到。”他懊恼地拿出手机。
赫枫按住他的手,“先别急,如果杀荣祥是万全的人,他为什么一再表示要警方稽查凶手,而且两次私下找警方了解情况。”
“贼喊捉贼,这是老套路。”
“谢君,方山清,包括荣祥,我们都觉得那是幕后之人在割尾巴,除非这个凶手是万全本人,否则他不会再弄出几个同伙来。我有一种预感,这是一个人的行动。”
“我马上找人去查万全的不在场证据。”皮克说。
“我们只在偷拍艳照时发现过荣祥的影子,他是偶然发现谢全的动作,还是他就是他们的同伙;但是从他被杀这件事我们可以推测,他可能是肖元雄的人;是肖元雄的人为什么又要偷窥谢全的行动。”
“双面?”皮克脱口而出,“nnd,这是在演间谍戏吗?”
“那么他的另一面是谁?”赫枫下意识地拿出烟,“万全?刘霄汉?”他挑挑眉头,“都有可能。”
十分钟后,消息传来。
由于肖元雄的事没有了结,纪委监察部门最近一直在找麒麟高管和中层管理人员谈话,事发当晚刘霄汉和万全都在公司,晚上十点半结束谈话后,当晚他们都睡在公司。
不仅是万全,连刘霄汉,不在场证据都非常完美。
“真不可能是他的同伙吗?”皮克不甘心,“麒麟其它人,包括我们的嫌疑对象都有不在场证据。”
“皮克,”赫枫指着马路对面的一辆白色ng,“滨河社区的胡同我上中学时就听说过,却从来没走过;如果不是对那条胡同特别熟悉,你敢轻易在一个车来车往的地方动手杀人吗?”
皮克佯装一副恍然大悟的惊喜,“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人至少得跟着荣祥走两回,再骑着摩托走两回,才会有把握动手,只要这辆ng多出现几次,不怕抓不住它的尾巴。”
……
西林派出所民警红卫带着赫枫来到荣祥位于西子湖小区的住宅,物业经理苦哈哈地打开门,“他家亲戚朋友来过好几拨,我们没给钥匙,还跟我们大闹一场。”
两人穿上鞋套走进去。
屋里经过勘测,小心地保持着荣祥离开时的样子,门窗紧闭,残留着最后一丝荣祥的味道。
“他平时一个人住,独来独往,最先发现他失踪的是星期八餐厅的人,原本他们约好转天早上七点一起去看从日本进口的神户牛肉,左等右等不来,电话也打不通,打到他的联系人那里”
“谁是他的紧急联系人?”赫枫打断红卫。
“是王君,麒麟集团办公室主任,”红卫一顿,有些结巴,“荣祥一年前从日本留学回国来到海都,只有万全一个亲戚,也不好写万全的电话,就留了王君的电话。”
赫枫没再说话。
房子装修的不错,布置使用得却很粗糙,沙发的靠垫扔在地上,茶几上落了一层灰,干净的地方只有书桌上放置电脑那一小片地方。
是个不怎么讲究的单身男人的住处。
赫枫走进卧室。
窗帘垂着,被褥卷成一团扔在一角,床头柜上放了几个空啤酒罐,一股淡淡的闷湿味充斥着整个房间;他拉开窗帘,窗台窗框上布满灰尘。
“他从来不开窗户吗?”赫枫把窗帘全部扯开,顺手抹了下把手,把指肚展示给红卫,一抹厚重的灰土在刺目的阳光里腾起一团尘絮。
“平时道貌岸然,没想到这么邋遢。”红卫悄声说。
“怎么,你认识他?”赫枫的视线从窗户转开。
“调查走访时了解到一些情况,”卫红掏出手机,调出两张照片,“你看看。”
一张是荣祥的侧脸照,他穿着宽大的黑紫格大衣,脑后梳着马尾,微仰着头,阳光照在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掩盖了他的神情;另一张是他穿着练功服,背着一把长剑,头发揪在脑后,仙风道骨般地走在街边小道上。
“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不错,非常自律,下班后,除了练功,很少外出。”红卫难以置信地环顾房间,“原来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床头挂着一幅印象派仕女图,画中女子容貌艳丽,体态丰腴;右下角还有签名,看着不像是网上随便买的。
赫枫侧过头,视线投向客厅,客厅除了电视背景墙,四壁皆是留白。
这房子的户主是万全的女儿万倩,借给荣祥使用,但房子的装修风格应该不是万倩的手笔,也不像是荣祥的,难道是万全特意装修好送给荣祥使用,如果是这样,那这幅画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一个远房长辈在晚辈床前挂一幅暧昧的仕女图
“这房子真是借给死者的?”他问。
“没错,确认过,”卫红回答,“麒麟办公室主任王君说,万全觉得这孩子有骨气,就借了套房子给他。”
赫枫用手摸摸画面,上面的颗粒感很强,手下的画框突然往左一滑,原来是挂画的胀钉开裂,歪向一边,他想调正画框,伸出的手猛地顿住,他掀开床上的褥子,迈步上床。
“怎么回事?”红卫也跳上去,顺着赫枫的视线看向那枚歪斜的胀钉,“怎么回事?”他没发现什么异样。
“胀钉很干净。”赫枫只说。
红卫立刻领悟到这句话潜在的含义,这幅画被人动过;而正常情况下一旦固定,画的位置是很少会再去挪动,除非更换或者搬家。
赫枫从口袋里取出手套戴上,小心地把画框取下来,画框后比别处略显新鲜的壁纸中间有一块很淡的痕迹,他按着痕迹的方向把大拇指放上去轻轻往右用力,墙面从壁纸的花纹间缓缓裂开。
红卫瞪大眼睛。
一个隐蔽的八宝格露出来,八宝格里摆满马恩列斯毛的大部头着作,玫瑰灰哑光皮纹纸,装帧精美,红色印章像一滴血,醒目,刺眼。
赫枫抽出一本打开,空空如也,竟然都是装饰性空盒。
在场的都知道既然用于装饰,就不可能藏起来,藏起来就说明有猫腻。
赫枫掏出手机叫皮克带着技术科再来一次。
“我问问王君吧?”红卫也掏出手机,试探地问赫枫。
赫枫点点头,“问问这房子是谁装修的,原打算给谁住。”
红卫吸了口气,拨出电话,并把免提打开,他不敢过多寒暄,简单两句话后就进入主题。
王君说万全喜欢投资房产,买了一部分小户型专门借给亲戚住,装修的事都由万总的亲戚老苗负责,西子湖这房子装出来原本是要出租的。
红卫瞄了眼赫枫,看他依然专注地侧耳聆听,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东拉西扯,“装修风格万总定吗?”
“什么装修风格,”王君嗤笑一声,“万总就定个总调子,装修预算控在十万以里,可老苗没有一次不超标的,万总不跟他计较罢了。”
皮克带着人很快到达现场,赫枫退出卧室,技术科的邓秋明一脸惭愧地带人走进去。
皮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跟着赫枫走到客厅的阳台。
“房间杂乱,衣服连棉带单不过四五件,厨房不常生火,顶多下个挂面,油盐酱醋都不齐全。”赫枫冷冷一笑,说。
皮克立刻想到石天青,也是这样干净。
监控显示荣祥既不爱出门,也无人前来拜访,像个典型的宅男;可是宅男 都沉迷于某件事,或者线上交流能力很强,可他的电脑qq,微信干干净净,浏览记录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看不出他专注哪方面,更看不出他喜欢和人交流。
这是个神秘的男人。
“不知道他又在隐瞒什么?”皮克嗤笑,“秘密能杀人,这话真不假。”
一辆宝马驶入小区,被拦杆迫降的速度又被拉起,风驰电掣地绕过景观区停在楼前,车还没停稳,副驾驶的门就被推开,一位中年男人踉跄地跳下车,他仰脸抹了把汗水,正对上赫枫的视线,愣了片刻,倏地低下头。
驾驶室的门不紧不慢地被打开,一只脚先撑在地上,身体一闪人已经站在车外,王君矜持地抖抖身上的大衣,也仰头看了眼楼上,十一楼的阳台空无一人。
出了电梯,一名穿着警服的警察站在门前,板着脸打量,“你们谁是苗志强?”
“我是。”中年男人站在电梯口没动,“找我什么事?”
“进来吧。”警察说。
王君跟在后面,被警察拦住。
王君说,“这房子是我们老总的,他让我过来看看。”
警察没理会王君,直接拉上房门。
赫枫站在客厅,瞥了眼苗志强紧张得直哆嗦的两腿,“你干装修几年了?”
“十来年,”苗志强抹抹脸,“九年。”
“万总的房子都是你装修的?”
“小户型都给我,”苗志强急切地,“他都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照顾我的生意。”
“装过几套?”
“七八套。”
看着赫枫冷凝的目光,他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十二套。”
“装修风格和这套都一样吗?”赫枫随手一指。
“不一样,”苗志强伸着脖子争辩,“我得看小区环境,周围业主 ,总之考虑得东西多着呢,没那么简单。”
“房间的软装你们也负责吗?”
“负责,”苗志强镇定下来,“电器,沙发,床”
“包括墙上的画吗?”
“画?”他眨眨眼,“这个我们不管。”
“好,这房子装修好你亲自验收过没有?”赫枫又问。
“当然,万总是我哥,自家人我更得当回事不是。”苗志强眼里流露出自得的表情。
“你去卧室看看。”赫枫不动声色。
苗志强诧异不安地走到卧室门口,向里探进头,正看见床头上方裸露出的八宝格,他立刻明白赫枫的意思,回过头,“这,这不是我们弄的,这是谁弄的”
物业经理被叫进来,他站在门厅,一只脚留在外面。
“装修完工到荣祥入住之间的四个月时间里这房子一直空着吗?”赫枫问。
“一直空着。”王君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抢先回答,“这事我最清楚。”
物业经理打电话反复落实,“的确一直空着。”
对门一直留着一条缝,这时突然被推开,一双穿着家居棉服的男女挤出来,男人抢着说,“不对,有人来过。“
“对,”女人也不甘示弱,“那时候我们正搬家,听到里面有人,想借个工具,敲了半天也没人答应,可我真的听到里面有人。”
“这很难说,工程返修,家具维修都有可能。”王君皱起眉头,看向苗志强。
苗志强忙点头,“有可能,真有可能,具体哪一天,能不能说个准确日子,我回去问问。”
女人磕磕巴巴,“那谁记得。”
男人解释,“真记不住,我们是一边装一边搬,时间持续了两三个月。”
“里面的动静持续多久?”赫枫问。
“有几次,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男人后悔地拍拍脑门。
物业经理神色别扭,赫枫也没为难他;这个小区属于中档小区,门卫主要负责车辆管理,行人可自由进入,楼幢门禁只需输入房门号即能进入。
物业经理犹豫片刻还是说,“那时候监控还在试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