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小子身形一闪,悄然出现在穹的身后,与众人一同向前,目光齐齐投向不远处的星期日。
“所谓开拓……就是沿着前人未尽之路,走出更远的距离。”
穹的手指轻轻搭在帽檐上,指尖一转——那顶承载着记忆的帽子随之微旋。阴影之下,他琥珀色的眼眸亮如晨星:
“米哈伊尔梦中的匹诺康尼……绝不归于「秩序」。”
话音落下的刹那,某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自极高处垂落——
「同谐」的希佩,睁开了眼睛。
祂的身躯仿佛由万千世界拼合而成,每个碎片都在哼唱不同的旋律,却奇妙地融为完美和声。当那目光降临于穹的身上时,他感觉自己被轻轻纳入某个宏大交响的共鸣箱中——每一个细胞都在回应着和谐的音律。
星期日怔住了。
“……那位星神,竟会在此时向匹诺康尼投来一瞥?”他的声音里带着罕有的动摇,“是「开拓」的传承引发了共鸣?还是说……各位的信念,连星神也能打动?”
姬子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在我看来,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祂也想亲眼见证,匹诺康尼的未来将交托于谁的手中。因此,才代已逝的星神……前来作证。”
星期日沉默片刻,而后缓缓抬起手臂,光环流转如礼:
“既然如此……我谨代表匹诺康尼的梦主,与橡木家系十万七千三百三十六位同胞,向各位正式发出邀请——”
“诚邀各位莅临匹诺康尼大剧院,参加即将开幕的谐乐大典。当然……各位要登上的并非观众席,而是舞台中央。”
他缓步从几人身旁走过,声音沉稳如钟:
“事关星核、匹诺康尼,乃至银河的未来。为求公允……就让我们在那里一决高下。既然各位深信阿基维利之路——便向我展现祂的勇气与觉悟吧。”
待星期日的身影远去,三月七眨了眨眼:“他的意思是……要我们去谐乐大典上和他比一场?”
流萤点头:“恐怕正是如此。”
“好奇怪啊!我一直防着反派什么时候突然搞事呢,结果他到最后还在讲什么‘公平’……该不会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吧?”
“在我看来,”姬子轻声开口,“星期日对自己的理想深信不疑,也是真心想向我们证明「秩序」的正确。从他身上,我能感受到强烈的信念……与支配欲。若不能堂堂正正地取胜,他恐怕也无法对自己交代。”
她目光微沉:
“正因如此——接下来的对决中,他必将全力以赴。”
“感觉他……好光明磊落。”穹挠了挠头。
“你、你怎么这就怂了?”三月七叉腰,“咱们连「毁灭」的绝灭大君都收拾过,区区「秩序」肯定不在话下!”
姬子颔首,神色坚定:无论如何,绝不能对星核坐视不理。但流萤却流露出忧虑——星期日他们背后,是盛会之星数百年来孕育的庞大意识。无数人在梦中催生的情感,早已成为秩序美梦的摇篮。
“借助整个世界的意志,推动一位星神的诞生……这场对决绝非单纯的力量交锋。为了匹诺康尼的未来,不能只有你们在舞台上战斗。”
三月七听出她话中的异样:“‘你们’?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吗……?”
“我想,”姬子代为解释,“流萤小姐的意思是,她要赶赴另一片战场了。”
“……嗯。”流萤轻轻点头,“出发前,‘命运的奴隶’告诉我……此行会让我得到难以忘怀的收获。他给出的剧本只有寥寥数行,却令人无法忽视。因为其中一行写着——”
她抬起眼:
“我会在梦想之地,经历三次死亡。”
三月七捂住嘴:“三、三次死亡?!这一定是带引号的吧……”
“第一次,是如同死亡般的痛苦。我的身体被沉眠的利刃贯穿……才有了后来的一切。”流萤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叙述他人的故事,“剧本必定应验,但形式……唯有在翻开那一页时才会显现。”
“而现在,我已理解第二次死亡的含义……并要将它付诸行动。若一切顺利,这能为你们提供至关重要的线索。”
“只有赢得这场胜利,匹诺康尼才有未来可言。也唯有如此……那尚未到来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死亡——”
她顿了顿,声音轻如呼吸:
“才不会以最糟糕的模样降临。”
“最糟糕的模样……”三月七喃喃。
姬子点头:“真正的死亡——匹诺康尼的所有人,都将在秩序的美梦中永世沉沦。”
……
流萤就此与众人暂别。
她独自立于热砂分会场的中央,垂首凝视掌心——一枚棱镜般的变身器悄然浮现,核心跃动着萤火似的光芒。当她指尖收拢的刹那,变身器舒展如光翼,灼热的火焰温柔而决绝地将她包裹。
“我梦见一片焦土……一株破土而出的新蕊。它迎着朝阳绽放,向我低语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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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脸颊渐渐龟裂,透出熔金般的光痕。但她的目光始终清明,直至全身覆上赤红的强袭装甲,胸口喷薄出炽热的流火——
化作一道绯红的轨迹,刺向天际。
“飞萤扑火,向死而生。愿我们……在清醒的现实再会。”
……
另一边,星与同伴们乘着喷涌的苏乐达洪流,向着匹诺康尼的上空攀升,直抵那最终的舞台——
匹诺康尼大剧院。
……
夜色深处,刃驾驶的跑车在公路上无声疾驰。他一手搭着方向盘,声音平淡:
“梦想之地,匹诺康尼。祝你在那里找到想要的答案……或是解脱。”
“……”流萤望着窗外流逝的霓虹,“你说的……是那三次「死亡」吗?”
“是银狼告诉我的。我只是遗憾……它们不在我的剧本里。”
“我想要活下去。”流萤轻声说,“但我不害怕死亡。死亡的反面是永生……那从来不是我的所求。人终有一死,我也一样。死亡就像剧本,是无法违抗的命运。但也正因如此……”
她转过脸,目光清澈:
“我们才要为自己选择埋骨之地。”
“你的生存……是为了灭亡?”
“你不也一样吗,刃?你所渴望的终结……从来不由他人定义。如果此刻死去,我就只是一件兵器。但我想……我应当以‘人’的身份死去。”
“尽管‘人’的定义离我们尚且遥远……可普通人终其一生追寻的,不也是这样一个答案吗?一个能在墓志铭上留下的……短短的名字。”
她望向远方渐亮的天空,话音轻而坚定:
“属于我的那一块……它曾刻着「格拉默铁骑」,后来刻着「星核猎手」。而总有一天……它会写下「流萤」二字,与她生命尽头绽放的华彩。”
……
与此同时,流梦礁的某处。
加拉赫仰头望向天际,手中的酒瓶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反光。
“没想到啊,老头……你那没头没尾的计划,还真成了。”他扯了扯嘴角,“难道你们无名客……全是些只会意气用事的傻瓜不成?”
夜风拂过他花白的鬓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能嗅到……虚假的美梦就要结束了。那群无名客虽然年轻,却确实有能力做到这件事……就像你们当年一样。”
“可惜啊,没能让你亲眼看见这一幕。恐怕我也没这个福分了……‘虚构’之物一旦被看穿,便等同于不复存在。”
他摇了摇头,似笑非笑:
“哼,不提那群无名客……那头上长翅膀的小子,也跟你一个德行。死心眼,不见棺材不落泪……天意弄人。要不是这该死的命途,咱几个没准真能聊到一块儿去。”
他举起酒瓶,对着虚空轻轻一敬:
“不过,咱最后到底是狠狠出了口恶气……这下舒坦了。还记得那帮混蛋当年怎么咒咱们的吗?嗯?他们说——‘下地狱去吧,该死的叛徒’……”
“米哈伊尔啊,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如果心向自由……就活该要下地狱……”
他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滚动,声音沙哑下去:
“那我很快……就要下去找你了,老东西。”
“……让我们在地狱里,再共进晚餐吧。”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将瓶中剩余的酒液缓缓洒落在地。
“哦,差点忘了……还有件事。”
火光在眼底一闪而逝,他低声笑起来:
“用这杯「聚散有时」……向你致意,穹。”
夜风吹散酒香,他的话音落得很轻,却字字清晰:
“敬不完美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