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凯气喘吁吁地追到门外,声音里压着焦急:“钟表匠,你要去哪儿?”
米哈伊尔转过身,望向身后的年轻人,神色平静:“放心吧,米凯。只是出趟远门。总得有人奔赴星际拓荒的前线……如今匹诺康尼只剩我一个前无名客了,为什么不能是我?”
“正因为只剩你了!”米凯几乎喊了出来,眼眶发红,“你忘了铁尔南吗?银河早已不像当年,太危险了!如果再失去你……匹诺康尼该怎么办?”
米哈伊尔正色道:“如果我们找不到出路,匹诺康尼又该怎么办?”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像是说给米凯,也像说给自己:“铁尔南……我怎么可能忘记。每一个不眠的夜里,我都在问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和他一同出发。”他抬起眼,目光穿过米凯,望向更远的地方,“无名客的脚步……是停不下来的。”
“安心吧,米凯。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等我回来就好。”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沉淀后的温和,“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能全身而退——”
他轻轻拍了拍米凯的肩。
“那就由你来当下一任钟表匠吧。”
……
加拉赫在他身后叫住他,语气硬邦邦的:“老头,你要去哪?”
米哈伊尔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哦,原来你在啊。”
“回答我的问题。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加拉赫。”米哈伊尔转过身,眼里闪着某种熟悉的、带着点狡黠的光,“我只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要听听么?”
“得了吧!”年轻的加拉赫没好气地抱起手臂,“你哪个点子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老头,别怪我说话难听——匹诺康尼当年的‘英雄’,如今可就剩你一个了。你要是死了,星核的秘密……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是啊……在匹诺康尼,我们恐怕已无路可走。”米哈伊尔望向天空,仿佛能看见阿斯德纳之外的星辰,“所以,只能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了。”
他忽然灵机一动,眼里亮起光:“我们要办一场盛会——就用‘钟表匠的遗产’作由头。然后……向全银河发出邀请,把人都聚到这儿来。”
“你这是打算跟家族破罐子破摔?”
“这不是还有你么,我的朋友?”米哈伊尔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历经风浪后的豁达,“这事是难,可咱们这一路走来,哪件事容易过?哦对了,不管用什么方法……”
他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加拉赫:
“一定要把邀请函,送到星穹列车手上。”
“尤其是那个特别倔的小子……我敢赌,他能活到未来,见到璀璨的太阳。”
……
老人拄着拐杖,步履缓慢。钟表小子飘在他身后,好奇地问:“米沙!你要去哪里呀?”
“嗯……钟表小子,带我去流梦礁吧。”老人仰起头,望着匹诺康尼深邃如梦的夜空,微微一笑,“昨晚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我们相遇的那天。我想……把它记下来。”
“记下来?是要做什么呀?”
“为了不忘记一些事。”老人和蔼地看向它,“钟表小子,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当然记得!你说过,小时候你住在钟表房里,那些挂钟、怀表陪着你长大,是你最好的朋友!”
“哈哈哈……是啊。”老人笑了起来,眼神悠远,“但我没告诉你,这故事背后……还有一场美妙的误会。”
“那时我还小。记忆里,爷爷身边总跟着一块特别的‘怀表’——陪他出海远航,在每个冒险故事里为他指引方向。”
“我也好想拥有那样一块‘怀表’啊……然后,我的梦里就出现了你。”
“是呀!”提到往事,钟表小子兴奋地转了一圈,“每个夜晚,我们都登上罗盘号,一起扬帆远航!”
“可你知道吗?”老人轻声说,“直到爷爷把它交到我手里的那天,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怀表。”
他顿了顿,笑意温和:
“那是一块罗盘。”
“所以你的名字,该是‘罗盘小子’才对。而钟表匠……其实就是无名客啊。”
……
钟表小子仰头看着米沙:“我们到流梦礁啦。接下来要去哪儿?”
“钟表小子……我大概,不会再往前走了。”老人缓缓走上面前的台阶,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坐下,仿佛准备在月光中小憩,“我已经走得够远了。是时候……稍微休息一下了。”
“哦!那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
“不。”米沙轻轻摇头,声音平静,“我会留在这里。然后……就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钟表小子慌了,它不太明白,“你明明说过……开拓之旅永远不会结束。”
“是啊,我说过。”老人笑了笑,“所以现在,该由你决定自己的下一站了。”
“我的下一站?那该是哪儿?我从来都是跟着你走的……”钟表小子担忧地望着他,“米沙?你今天好奇怪!如果不开心,我们可以像平时那样——施展钟表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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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没有不开心。”米沙平静地回应,目光落在钟表小子身上,“至于钟表把戏……是啊,在这片梦里,它仿佛能解决一切问题。可你知道,钟表把戏究竟是什么吗?”
“……是什么?我不知道。”
“每个人都会有迷路的时候,犹豫不决,不知该去向何方。这种迷茫存在于梦境里,也存在于梦之外的任何地方。”米沙抬起头,望向浩瀚的夜空,“但无需害怕——正如人会迷茫,在某一刻,他们也会下定决心,做出一个大胆而又了不起的决定……”
“无论那决定出于镇静、欢欣、愤怒还是悲伤——他们需要的,只是一道小小的推力。然后,就能迈开步伐,走向属于自己的前方。”
他低下头,目光温和如初:
“我把这小小的力量留给你,并期待你将它带给更多的人。”
“这就是钟表把戏——名为‘开拓’的意志。”
米沙缓缓走到座椅前,坐下:
“钟表的指针周而复始,就像人的困惑、烦恼、软弱……摇摆不定。但最终,人们依旧要前进。就像你的指针,永远指向前方。”
他将那顶帽子轻轻抱在怀里,安然闭上了眼睛。
座椅上,老者怀抱的梦泡逐渐亮起温润的光芒。穹静静站起身,走到那枚梦泡前,伸出手——
然后,他将那顶象征开拓的帽子,郑重地戴在了自己头上。
“我的旅途,到此为止。”
苍老的声音仿佛穿过漫长时光,轻轻落在耳边:
“从今以后……就是你的路了。”
“晚安,拉斐尔。”
“这是最后的……「终日不醒」。”